☆﹀╮=========================================================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花千骨第二部 作者:放养的小猪 偶然拜读了果果的花千骨,被里面的白子画打动了,又看了霍建华的片花,被他的帅分分钟秒杀。太爱师傅大人,整天满脑子的YY,实在憋不住,写了第二部,满足自己,要是大家喜欢就更好啦!从花千骨魂飞魄散处续写,前面部分讲花千骨借了别人的肉体再遇白子画,被取名千寻,记忆全失,两人却再次相爱(前面部分还是女主受磨难,大家请原谅我),后来花千骨再重生后恢复两世记忆(她自己第一世,千寻第二世),不肯原谅白子画,好,开启虐白子画模式……大家期待吧,会有小激情哦,纯洁的同学请跳过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千骨,千寻,白子画 ┃ 配角:鬼魈,白莲,暗执,鲁老六,小小七 ┃ 其它:重生再次相爱 ☆、万般兼起孽缘 ?  距上次的仙魔大战后,已有百年,三界重归平静,天地间逐渐恢复往日繁荣。花千骨魂飞魄散,白子画心如死灰,从此行踪无定,再也无人见过他。   另说天庭之中有位白莲仙子,是王母侄女,品行高洁,仙法高深,人人尊她为仙界最圣洁之仙。她衣服只着一身洁白,脚踩一双粉荷履,腰上佩了一块月灵玉,周身散发一股幽幽淡香。   玉帝赐她居住在月亮天宫中,宫苑深庭,绝无男子踏入半步,身边只有一位仙婢服侍,名唤碧叶。   这白莲仙子日日于月亮宫中为王母制香调香,几乎不出宫门半步。只有每年一次去仙香山采集香草,才会出宫。彼时肯定宫门大关,结界封锁,绝无外人出入。   阎王有一子鬼魈,生性风流,最喜四处沾花惹草。一日听手下小鬼谗言说天界有一仙女名白莲,品貌六界无二,且品性高洁,一直深居简出,最厌男子污浊之气,就连宫中养的金鱼也是母的。   鬼魈听如此说愈发动了邪念,一心要攀折这朵冰莲花。他打听到每年三月三白莲仙子必会出宫到仙香山采香草,到那日便早早在旁边侯着,只见远远的一朵仙云上一身白衣翩然而至,不是白莲又是谁。   鬼魈看着那一抹倩影,暗忖就此冒然上前,肯定无功而返,遂幻化成一小兔,跑跳到白莲脚旁。白莲见了,心中欢喜,蹲下抱他在怀里,只见这小兔通体雪白,只背上带着一抹黑,用手抚了两遍,好似绸缎一般,且身上自带一股异香,闻了让人微醺,心情也似这阳春三月般暖融起来。   “小兔兔,你身上怎么这么好闻呀,姐姐带你回天宫好不好,你到了天宫,也能修得仙身,就能永远这么可爱啦。”白莲开口如银铃般悦耳。   小白兔动动耳朵,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十分享受。又听白莲要带它回仙宫,就一个劲往她身上蹭,惹得白莲咯咯直笑,终于携了它一起回了月亮宫。   鬼魈化的这小兔自然灵性非常,白莲深为喜爱,不紧白天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就连晚上也同塌而眠。然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鬼魈便现出真身,侧卧在白莲身旁,静静地看着她那天人之姿,一双丹凤目胶着在她身上,贪婪地上下游移。   鬼魈向白莲口鼻轻吹一口气,使她入了梦幻之境,只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模糊间远远来了一位公子,桃目凤眼,身着一身墨玉色华服,贵气里又透着丝丝邪气,叫人看着又爱又怕。   “你是何人?”   “白莲,我是你夫君呀。”   男子开口,是磁性又魅人心智的声音。   “夫君?”   “恩。”   那男子一手抚上她绝色的小脸,又附身亲了下去。白莲只觉得一阵异香,叫她神智迷离,且手脚异常沉重,不受自己控制,只得随那人任意摆布。   白莲仙子一向冰清玉洁,从不解男女之事,只是被那公子逗弄得身体越来越奇怪,心里又抗拒又想要更多,欲罢不能。梦里虚虚实实,忽然又醒来,哪有什么公子,只有那小兔在旁。她虽奇怪却也不得解,只好随它去了。   白莲一连三日夜夜见那公子,行为愈发大胆,居然解了她的衣裙,一手握住她胸前白兔,一手要往她两腿间探入,吓得她猛然醒来,睁眼竟是梦中男子正压在她身上,而自己衣衫不整,一如梦境。   鬼魈邪魅一笑:“娘子,醒啦。”   白莲又惊又怕,奋力反抗,却是早被鬼魈夜夜下的迷魂香卸了大半仙力,哪里是他对手。   抗不过他,终被他得逞。白莲心如死灰,那鬼魈却春风得意。他瞥见一旁散落衣裙上的月灵玉,遂捡了起来,道:“娘子,这我留下,便算你我定情之物。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让外人知道,保证你清誉不毁,咱们后悔有期罢!哈哈哈……”   一边放肆大笑,眨眼化作一道黑影已然离了月亮宫,只剩那笑还在宫中回荡,刮着白莲的耳膜,如针刺心头,让她恨不能立刻死掉。   幸而那鬼魈应了承诺,过了一段时日,此事似乎并无人发现,碧叶竟也完全不知。白莲稍微安心,只当一切如从前一般,只是她内心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平静如天境湖水,不过面上仍旧不改平淡,旁人也不觉有异。   终归还是发生了她无法接受的事。   白莲自觉身体异常,竟是腹中珠胎暗结,她惊恐万分,此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不说毁了自己一身清誉,也是要连累王母的名声。   心下一狠,她自用仙法隔体取了那未成形的胎儿,通过通灵镜丢弃于幽冥河中。   那幽冥河位于十八层地狱之下,毫无生机之地。没有生命,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声音,是不能见的虚空之间,缓缓流淌的全是未成形便被自己父母丢弃的胎体,逐渐溃烂,最终化成河水,没有得生为人的机会,不入轮回!   不是她心狠,是这孩子根本不该来世!   ? ☆、艰难出世 ?  白莲仙子所弃之胎,与凡体不同,既有仙身又有鬼体,被弃离母体之后,于那混沌之中居然能肉身不散,甚至从那周围汲取营养为自身所用,逐渐成长起来。   混沌中一具女胎的肉体逐渐成型,但却只是一副空躯。   没有魂魄,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毫无生气,只在幽冥河中随意飘荡。   那幽冥河是世界之终,六界所有一切在此结束。另有生命泉,是那世界之始,流光溢彩,光华灼灼。   幽冥河,生命泉,都是那有形之体到不得之处,幽冥河发于地狱之下,生命泉起于九重天之外,一个上涌,一个下泄,两水交汇,便是万物发生天地起源之初,以人不可知不可见之态默默滋养万物。   花千骨魂魄虽散,然而经过百年,四散的神魄逐渐自凝成体。三魂七魄已逐渐齐全,只是在那生命泉中飘荡,不入轮回。   神魄无实体,只能一直在生命泉中任意漂游,一时终于与幽冥河中那胎体交汇。   仿佛等了那么久便为这一个相遇,花千骨的神魄是一团明亮的光,融入了那女胎的心脏。胎体有了神识,神识有了肉体,相辅相成,成长愈发加速。   看不见,听不见,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什么也没有,女胎四肢百骸逐渐成型,手脚也能活动自如起来。   就像久睡醒过来一般,那女娃娃睁开了双眼,却异常气虚。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有一股天然的意志,要突破这周围一片混沌。她奋力挣扎,只感觉周围是一片粘稠滞重,突然找到一缝空隙,手探去,缝隙大了些,整个小小的身体从中脱出。   终于出来啦,小女娃身体从那虚空之界缓缓上腾,她抬眼只见头顶一片红光,那是十八层地狱的滔天烈焰。熊熊的红火烧得她身上灼痛,但肉体却不受任何损伤。   可怕的烈焰里都是烧的焦黑的苦鬼,受火活烧而不死!他们在人世时犯了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纵火之罪,所以被发配到烈焰地狱。   此层受罚者众多,哀嚎哭叫不绝于耳,听得小女娃心肝俱颤。   离了烈焰之域,往上是冰山茫茫,是为冰山地狱,凡谋害亲夫,与人通奸,恶意堕胎的恶妇,还有赌博成性,不孝敬父母,不仁不义之人死后打入此间。   里面的鬼身未着寸褛,冻的手断脚断,没有一个完整的样。小女娃紧闭双眼忍着刺骨的冷艰难前行。   再往上是那油锅地狱,凡是□□□□,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   一口巨大的油锅里漂浮着数不清的受难鬼,个个皮开肉绽,滚油烧毁了他们的喉咙,他们从胸腔发出的哀嚎又被生生憋了回去,呜咽之声听了更叫人毛骨悚然。   之后是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极饿地狱,磔刑地狱,小女娃一路被吓得只剩一口气,勉强支撑着继续前行。   最后来到那奈何桥旁,许多鬼正排着队,黑白无常一左一右押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行。孟婆在前头守候着,一人一碗孟婆汤,往事兼休兼忘。   她不敢从那走,本能地怕被发现,捉住,只好另往远处一片水域游去。   那是罗刹海,冥界的天然保护罩,覆盖住整个无间地狱,外界不能随意入,里边也轻易出不得。   她顶着巨大的水压往上游,用尽全身的力气。巨大的冰凉的水压制着小小的她,不教她逃脱。她抱着比绝望更凄苦的希望拼命往上挣扎。眼界朦胧之中只见一点白光飘在水面上,便如同得了一点神谕。   那么久的黑暗,那么久的寒凉,那一点白就是那么久挣扎的终点!   终于靠近了,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头终于捅破水面,她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那眼中千年冰霜,万年寂寞,而那双眼睛也正捉住了她的眼睛。   ? ☆、再遇师傅被救得赐名 ?  一轮圆月浮在暗沉沉的罗刹海海面上,幽幽地散着光。她由下而上仰望着面前的人,周围太暗,她只分辨出一个白袍的身影,泛着月亮的清光,一头乌黑的长发流泻下来,铺满了整个背。   原来是久不见行踪的白子画,他本在这罗刹海里静心打坐,只是图个无人的清净,想要籍着这无边的死寂来抚平内心久创不愈的伤口。   此刻他正端坐于一叶观音莲中,只见这海里不知为何冒出一个小小的头来,撑着一张苍白瘦弱的小脸,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肩上,看着真是狼狈可怜。   这孩子有五岁吗,最奇特的是那一双眼睛,居然一只白瞳黑仁,一只黑瞳白仁,诡异之极,气息这么弱,快死了吗?   这罗刹海常年波澜不兴,不长草木,不养游鱼,是至阴之气聚集之地,怎么会冒出个小孩。这小娃身上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香味,白子画微怔,这香味仿若小骨却又完全不是。   小女娃见这眼前人望着她一动不动,只好主动求救:“救,救……命……求……”,竟然是话都说不好。白子画没有做答,手指微动,女娃小小的身子,已离了水面,稳落在了一团白云之中。   小娃娃只觉得耳边的风嗖嗖而过,她也看不清周围,只知道自己现是在半空中,心里一味紧张害怕,只是趴着一动不敢动。   不一会到了云山,白子画将女娃安置在一间卧房之中,什么也没问她,甚至没和她说一句话就离去了。小女娃累极乏极,便倒在一张床上沉沉睡去。   庭中月下,白子画负手而立,长久的孤寂内心被今天遇到的小人激起了一丝涟漪。这小娃让他想起了小骨,难道是天不忍见他痛苦至此,又让小骨回来他身边了?   第二日白子画拿来花千骨之前的仙袍叫小女娃穿上。   “你叫什么名字?”,白子画幽幽开口,如天籁之音,淡漠中带出丝丝愁绪。   名字?小女娃怔在那,她连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又何来名字呢。   白子画见她一脸茫然,沉默半晌淡淡道,“你以后就叫千寻吧。”   千寻,千寻,好听得紧,自己以后有名字了!那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恩人呢,他叫什么?   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认真问眼前的男子:“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子画听问眼中一暗,胸中万千暗流,终于开口道:“你以后叫我师父便可。”   师父,师父,小小的人在心中暗自重复几遍,这名字也好听!   白子画将掌心一颗宫铃递到千寻面前,那手关节分明,如白璧无瑕,泛着莹莹的光。宫铃是小骨之前弄碎的,他又将它修复,百余年来从未离身。   “这是什么?”   “宫铃,收了这个,你便是我徒弟。”   “哦。”   千寻懵懂接过,完全不知拜师当行叩拜之礼,白子画也未计较。   “宫铃是你我师徒之信物,你要小心保管,不要弄丢或损坏了。”   “恩!”小小的人努力点头。师父恩人给的,她一定小心保管。   “你怎么会在罗刹海里?”白子画又问。   “不知道。我刚能睁眼,就只见一片混沌。好容易出了混沌,又遇到许多可怕的鬼,最后看见两个长舌头戴高帽一黑一白的大鬼押着一队小鬼在排队,前边一个佝偻得厉害的老婆婆在侯着一人一碗汤,我不敢从那走,怕被捉,就绕开他们往海里游,出来就看见师父你了。”   鬼?黑白无常?孟婆?这小娃是从地府里逃出来的?可是她身上的气复杂的很,不是鬼不是妖也不是仙,更不是人。白子画算不出她的命数,一如他算不出小骨的命数。   何妨,或者真是小骨重生呢?   “我是仙界的人,这里是云山,是我的修仙之所,以后你便随我在此修行,可好?”   “好!”   千寻从那鬼域逃出,得眼前人相救,虽未入世的她也觉得白子画天然一股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气质,与那地府的阴暗一比,更让她欢喜安心,就像小舟找到港湾,再也不想离开!? ☆、隐居生活 ?  白子画发现给千寻把脉,发现她生来羸弱,常常气力不济。别说习武练剑,就是一般日常生活都不可以太劳累。便暗自思量,认为千寻根基太弱,应当固本壮元。又探得她体内有一股阴戾之气,四处奔突,应为损耗精力的源头。   他本是修仙之人,只道正邪之气是彼消此长。便只教千寻每日打坐修清静心法,吐纳天地之气,叫她用心体会万物本源之善,以此压制戾气。   千寻日日打坐练气,加上白子画各种灵丹仙草逐渐调理,身体倒也日渐强健起来。   小孩子天性好动,身体好些便缠着白子画教习剑法,白子画无奈只好答应。只是她身娇力小,一般仙剑她御不来,就融了一块日轩金,给她煅了一把短剑,名曰金至,供她练习。   日轩金是后羿射下的太阳凝成的金块,来自天外之界,质轻,却无坚不摧。   千寻日日在云山之中,她从出世来就只见过白子画一人,完全不解世事,只是一味天真烂漫,却也总能察觉白子画淡漠之下隐藏的哀伤,她自然不能理解,只觉心痛。   云山与世隔绝,青山碧水,世外仙境,烟云渺渺,鸟语花香,虽然白子画很少讲话,但与那幽冥河相比,是祥和之境,不是那一片不透气的死寂。   千寻于世事一无所知,白子画用一些启蒙书籍教她读书识字,又教她丝弦水墨,发现她于这些倒是十分通达,进步迅速,便更加有意引导,小千寻的气质性格愈发超脱,心性只是单纯美好。   对小小的千寻来讲,整个世界是安静而美好的。如果阳光明媚,她就在桃花树下舞剑,惹得落花一地,师父或者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或者即使不在看她,她也知道他就在附近,应该是在打坐呢。如果下雨,她就和师父在屋内看书习字焚香作画,屋内香烟袅袅,听屋檐雨声滴答,让人十分安心。   千寻只见白子画常画一个包子头的小姐姐,年岁比她大些,常常一脸灿烂的笑,一会是桃花树下舞剑,一会是在捉蝴蝶,一会是在做饭。千寻问师父画的这是谁,师父从不回答。   白子画一头长发如黑瀑,他又不愿用术法,每每自己打理总有些费劲。一日小千寻坐他面前看他束发,看了一会道:“师父,我来帮你好不好?”白子画听闻心中微动,想起小骨以前也日日为他梳发,遂轻点头应允,千寻欢喜地拿起梳子,给白子画梳发。   师父的头发又黑又长,配他一身洁白的仙袍,淡漠的神情,愈发气质淡然脱俗,就是千寻这么个小娃娃也看痴了。抓在手中头发总像要从指缝中滑走,束好真是不容易,万事开头难,技术么,练出来的!   平静的日子终于还是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一日,摩严与笙萧默来看白子画,欲说服他重回长留,接回掌门的职位,这百年间掌门职务一直由摩严代理。   两人一入前院,只看见千寻正蹲那拿一根嫩柳条逗地上的蚂蚁,摩严冷哼一声,又见白子画正在桃花树下持卷自读,便不敢说什么。   他迎上去对白子画说:“师弟,你已经百余年没回长留,这事过去那么久,你还是放不下。以前心怀天下的长留上仙,如今当真为了儿女私情,颓废至此,责任道义完全不管不顾了么!”   白子画眼睛也不抬,漫漫道:“师兄和三师弟不是打理的很好,少我一个也不影响什么。”   摩严气结无语,只好离开,出门对笙萧默说:“子画又从哪里捡个孽障来,看她那眼睛,不祥之极!”   笙萧默轻叹一声道:“二师兄心里苦的很,算啦!只是这小孩奇特的很,非仙非魔非人非鬼,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师父,他们是谁呀?”   千寻第一次见外人,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怕。   “是你师伯与师叔”,白子画淡淡道。   见白子画好像有些不高兴,千寻也不敢再多问,继续蹲地上逗蚂蚁。   ? ☆、梦中的启示 ?  春末夏初的季节,天气温热,使人昏昏欲睡,白子画在房内案前阅卷,不觉撑额寐去,迷糊中只觉得自己又回了长留,仍在他的绝情殿内,却是小千寻在一旁相候着。   突然门外小弟子进来回禀,道:“孽徒花千骨偷盗神器,已被世尊捉拿归案,现正绑在诛仙柱上,等候尊上发落。”   白子画听了,立时起身往诛仙柱下赶去,远远见着了绑在上面的花千骨,她一见他来了,大喊道:“师父,救我!”可那密密麻麻如暴雨般的诛仙钉却顿时都飞射向了花千骨,她的身上一下多出几十个血窟窿来,泊泊的鲜血顺着那些窟窿只管流出,顺着诛仙柱蜿蜒留下,在地面上汇成了一个血的湖泊。   白子画大怒,喝到:“放她下来!”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白子画手中横霜出鞘,锋芒毕现,一剑斩断了捆着花千骨的仙索。已经是个血人的花千骨顺势滑落在地,掉落在那血泊中,完全一动不动了。   白子画急忙要去探视,却不料天边飞来一只巨大的黑鹰,如生铁般的勾爪一下就将花千骨捉了去,往那远处飞去,白子画正要去追,突然身后绝情殿又起了大火,烈焰熊熊,火光滔天,小千寻分明在那火光里大喊:“师父救我!”      白子画此刻追得了黑鹰,救不了千寻。救得了千寻再返身去追黑鹰,只怕花千骨早被它拆吃入腹!   正是这紧急万分的时刻,白子画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开了,不知到底如何,只突然觉得头一昏重,整个人往下一坠,猛然醒来,方知刚才一切不过梦境。   可他修行千年,平时睡觉都很少,实在想不明白何故今日突然生此一梦,不解到底何意。又抬眼发现千寻不在房内,遂起身找去,原来那小人在庭中石桌上练字,也是春困难当,一时伏在石桌上呼呼睡去了。   白子画见千寻睡的像只小猪,圆圆粉白的小脸上沾了一滴墨水,甚是可爱可笑,不觉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伸出冰凉的手指将那点墨水抹去了。那小人突然闭着眼睛吃吃笑着道:“师父……”却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千寻来云山已经四五年,已经出落出一个□□岁大孩子的模样了。闭着眼睛的她,肤若凝脂,睫毛又长又黑,一个娇小挺拔的鼻子下,粉嫩饱满的小嘴微嘟着,好像又在说什么梦话。   如果不是那双奇异的眼睛,这小娃娃分明也是个绝世的美人坯子。   白子画想到当初与花千骨游历人间时,她偷喝了他的酒,大醉了三天,梦中也是这般吃吃笑着,一声声甜甜唤着:“师父”思及此处,白子画心中微动,不觉又轻抚上那粉嫩的小脸,多么可爱的孩子,一如小骨教人疼惜。   小骨,是你么?如果真的是你,这么久了,我怎么找不到一点能确定的信息?如果完全不是,那我怎么第一眼见你时就觉得不一样?   那莹白手只是在那圆脸蛋上越发留恋不肯离开,那小娃梦中察觉微微晃了晃脑袋,白子画惊醒过来,自己对着一个□□岁的娃娃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未免太过了些!   他一下收回了手,又觉突然起风了,遂回屋取了件轻薄的外罩,给千寻披上了。   可怜小千寻哪里知道这惊心动魄的一出,还是呼呼睡的像头小猪,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她最喜欢看这通红的落日了,金光万丈,红霞漫天,正是这天地间最壮观美丽的景色!   再不一会太阳完全下去了,就是星光漫天,银月当空的美丽夜景,她就在夜空下仰躺着数那一颗颗星星,烦腻了就回房与师父同在油灯下看书。   看看书,再看看师父,师父可真是好看呐!小千寻虽自出世来唯见过白子画一人,实在不知美丑的具体标准,可有一点她却是十分肯定,自己的师父自己是怎么也看不腻的!除了日日陪在他身边,看日出日落,随春去秋来,她实在想不出她的人生还有什么追求。   岂知世事难料,哪能尽如人意,万般兼有命数,而她的命运,正张牙舞爪着一步步向她逼近,最终将她推落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粉身碎骨再无回头之路!? ☆、爱念的萌芽 ?  仲夏的夜,夜风凉爽,蛙鸣阵阵,许许多多的小昆虫从草丛中爬出来,被屋内散出的光亮吸引着,爬到了光滑的庭中地面,各种各样,模样不一,甚是有趣。   千寻十一岁多啦,她在庭中玩耍,看见那满天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绿莹莹的实在可爱引人。她偷瞄一眼白子画,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呢,她赶紧两只小手往草上一拢,捉住一只。哇,小小的萤火虫轻巧地在她手里爬着,亮晶晶的,好好看。   只是轻轻握着它,不会伤了它的性命吧。千寻突然顽童性大作,心想若让师父知道她违背了他平时的教诲,捉了一只萤火虫,会不会生气呢?师父总是那样淡漠如水的表情,她真是非常好奇他要生气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小千寻蹑手蹑脚地走近闭着眼的白子画,圆嘟嘟的脸上满是小孩恶作剧的顽皮笑意。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白子画的脸,顿时觉得无法呼吸了。师父的眼睫毛好长啊,仿若两把小扇子安然合着,那睫毛根根分明,纤细柔黑。   一个笔挺的鼻子,下面是两片淡色的薄唇,薄唇的上面,有着隐隐的只有男人才会有的胡须根的青色,完美的下巴下,是一颗明显的喉结。   千寻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能不能此刻只是装傻,就当自己还是个小小孩,偷亲一下师父呢?   虽然年幼模糊的记忆里,自己似乎曾经大着胆子也有与师父十分亲密过,可后来日渐长大,规矩礼数在那,怎么可能再如幼时般不知分寸。   离得太近了,白子画如兰芬芳的气息,轻抚在小千寻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又不舍得离开。   她吞了吞口水,哇塞,平时都是远观的多,这么近距离看师父还真是了不得!   白子画当然知道那小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他,又把脸凑得这么近,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刚刚只是在想事,可她一直这么一动不动盯着他,到底想干嘛?   白子画半睁开双眼,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小脸,可那小人还是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终于忍不住轻声道:“何事?”   千寻终于反应过来,惊得一下往后退去,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又想起手中小生命,赶紧把手摊开一看,还好,没死。   白子画轻叹一声道:“你又调皮了。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世上万物生命一切平等,哪怕一只小虫一颗野草,也不要随性伤了它。这是修道者的大爱存心之意。你怎么老不听话呢?”   “师父,我就是见这萤火虫可爱,捉来与它玩一会,不伤它性命的。”小千寻诚恳道。   “诶,快放了它罢。它本属于这广阔天地,你怎么能一片私心拘束了它。花儿再美,且让它长在枝头罢,你若非要掐了戴在自己头上,这便是妄念,取不得。懂了吗?”   “哦”,千寻依言又把那萤火虫放回了草间。   “不早了,早些睡吧。”白子画说完起身回了自己房内。   千寻也回了房,晚上她躺在自己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白子画那无可挑剔的眉眼。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人生有过什么设想,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何来什么想法。她的人生,就是陪着白子画在这云山,直到天荒地老。   女孩子一天天大起来,心思也变的敏感细腻。   千寻从书中得知,凡间有成亲一说,就是互相钟情的男女选个最好的日子,在父母跟前磕头,再拜堂,入洞房,具体是什么样的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可她小小的脑袋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与师父是天天在一起的,那等她大些了,会不会也和师父成亲呢?师父看她的眼里分明是有着一丝不一样的,虽然他总是那样一副淡漠的神情,言行举止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可能她来到他的身边,最终唯一的使命就是嫁给他呢?   ? ☆、错情 ?  千寻日渐长大,梳着与千骨一样的发髻,穿着与千骨一样的衣裙,只是那双眼睛一黑一白越发分明。白子画有时怔怔望着她,有时又冰冷淡漠,不言不语。   白子画偶尔会在月下抚琴,那琴声总是哀愁思念之意绵绵不尽。千寻旁听,愁绪满心。师父如此高高在上,最是出尘之仙,何事如此哀思不尽,只觉心痛不已。   白子画已不再是从前冰冷淡漠的长留上仙了,无情无爱,无我无求,心中只装着天下苍生。他的心门被花千骨用命打开了,但是她又最后狠心弃他一人,咒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叫他永远回味自己不肯承认对她的爱的悔恨愧疚。   心门开着,总要让人走入的。   爱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她使人快乐幸福,那给他带来的只有无边的痛苦,何况是爱着一个死去的人,白子画参不透。   一日,千寻拿着一卷书,指着上面的“生辰”二字,问白子画道:“师父,生辰是什么呀?”   “是出生之日的意思。”   “出生又是什么呀?”   白子画想起千寻是从罗刹海逃出的,无父无母,自己如何给她解释这出生的意思呢?   “小千,你的生辰就是为师带你回云山之日,懂了吗?”   “哦!”千寻欢喜离去。   又过几日,千寻兴奋跑到白子画跟前。   “师父师父,今天是我的生辰,小千随你回云山正好八年了!”   白子画心头刺痛,今日也正好是小骨的死忌!   一百零八年前,正是他一剑刺穿了小骨的心脏,使她魂飞魄散,永远地离开了他!   半夜,白子画庭中舞剑,大喝忘忧酒。   白月光下桃花碎一地,亦如他心。   千寻不忍再看,自回房中,不知道为什么胸中一阵阵莫名的心痛纠得她无法呼吸。   正心神不宁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大开,白子画站在门口,眼中的痛苦思念多的像要溢出淹漫整个云山。   白子画向着千寻走去,是有些不稳的脚步,仿若被细雨打湿的桃花瓣那样微微颤着,全然不是平时的超脱淡然。   “小骨……”还是那个声音,此刻却也不再是那一贯清冷的味道,它夹杂着许多悔恨,痛苦,和满满的思念与不尽的爱意。   千寻愣住了,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师父。   白子画终于走到了她面前,他那样看着她,眼睛不愿离开半分。那眼神太热切,千寻被看得浑身火热起来,她迟疑开口道:“师父……”尚是稚嫩的童音,因为有了一丝彷徨害怕和说不明的期待,那声师父叫的微微有些颤抖。   白子画听到她这声叫唤,就有了继续动作下去的勇气。这天下,他只有小骨一个徒儿,她唤他师父,她就是他的小骨。   长留上仙骨节分明白璧无瑕的手捉住了眼前小娃娃稚嫩的双肩,手指的关节因为用着力,莹莹地反射出烛火温黄的光。   他向着她倾俯下去,千寻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只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激烈明显。   眼前那张绝美的脸无限放大起来,越来越近,桃花酿的清甜夹杂着成熟男子的味道向她铺天盖地侵袭而来,她一阵头晕目眩,再也不能思考。   那冰冷的唇终于附上了她的两片娇嫩,她完全不能理解这叫什么,只能凭自己的身体去感受体会,这个动作不言而明的意义。   那分明是爱啊,如此让人心驰神往,沉沦深陷,刻入生命,再无法忘记。哪怕到天穷地尽,山枯海烂,从此无论身边是繁华盛开,还是幽暗荒凉,那爱的感觉,便从未离开。   终究是绝佳的好酒,贪杯的人,纵然是修为极深的白子画也抵抗不过它猛烈的后力,他抱着怀中小人,终于沉沉睡去。   千寻被他整个覆盖在身下,他身上的酒气太浓郁,竟然让那滴酒不沾的小娃闻光是闻着这味都要醉倒了。   她一定也是醉了,不然这天和地怎么都在旋转呢,不然师父怎么可能这般与她亲密呢?   小骨?是谁?她明明叫千寻啊……难道,是师父画中的那位小姐姐?   再无法多想的千寻,只能就这样无力地被白子画抱着,身子轻软地像片新春的棉花,终于也昏昏然睡去了。? ☆、重回长留 ?  白子画第二日醒来想起前晚之事,心中羞愧,自己真是过分了。他独自站在云山后一块崖石上,看着茫茫树海,心中纠结,想不明白是对小骨的过分思念教他迷离了神智,还是他又对千寻动了心。   他从第一次看见千寻,就有一种淡淡的异样感,潜意识总当成是小骨又回到了他身边,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正是他亲手杀了小骨,悯生剑横穿了她的胸口,使她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感觉到有人破了结界闯入云山,原来是摩严和笙萧默。   “师弟,还是与我们回长留罢,你终日与一女徒在这云山,外面已经说的很不好听了。你终究还是长留的人,不要毁了自己清誉,还要辱没了长留。”摩严开口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白子画淡淡道:“我在这云山很好,不会再回长留。外界怎么说,与我何干。”   “今日怕再不能由你了!”   摩严和笙萧默突然出手,手中仙剑灼灼发光,剑气逼人。白子画手中横霜也大放光彩,他以一敌二,居然完全处于上风。   眼见白子画就要取胜,摩严袖中突然飞出一道金光,直逼白子画。   捆仙绳!   白子画被缚住,再也不能动,横霜当啷落地。他正要强力挣脱,只听远远传来一老者声音:“子画,与我回长留罢!”声如洪钟,内力深厚。   原来是三人的师父,南极仙翁。   他从天际处飘然落到白子画面前,收了捆仙绳。   “我本四处仙游,后你师兄与师弟找到我,你的事我已经全知道了。子画,你太令为师失望了。”   顿一顿,又道:“你且先与我回长留,我另外还有话要交代你。”   师命难违,白子画只好随他们走了。   绝情殿里,白子画与他师父对面而坐,南极仙翁谆谆善诱:“我当初创立长留,是为了守住这天下一份平安,修仙之人以守护天下为己任,这些难道你已忘了吗。”   “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再遵师父的教诲了。看护长留,看护天下的担子太大,徒儿不想再担,也无力再担了。”   “你!诶……”   白子画低眉不语。   “我知道你是为了0那花千骨之事如此意志消沉,我早说过,那是你的劫数。你一意孤行,非要收她为徒,也是命数难逃。逝者已往矣,你不能以此为借口,就逃避了你应该承担的责任。长留掌门之位非你不可,你不用再议,否则你我师徒名分也尽!”   白子画沉默半晌,淡然道:“是。”   南极仙翁见他退步,也放松了态度。   “子画,人生就是一场经历,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定有它期待的结果,经过的,记住就可。”   “是,谨遵师父教诲。”   “另外,老夫察觉最近天象有异,只怕又有妖孽要出世作乱,你们千万小心,这天下苍生的安危可全都在你手里了!”   “是。”   “恩,如此我也稍微安心。我还要继续云游六界,你们好好看守这长留,我去了!”   一阵轻烟过,南极仙翁已不见踪影。   白子画躬身送他师父离开,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了。门口候立的摩严和箫笙黙走进来。摩严将掌门宫羽交付白子画,一切还如从前一般,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然物是人非,绝情殿也不再是以前的绝情殿了。   “师兄,那小女娃,我差人帮你带回长留了,如何处置,你安排呗!”   箫笙黙淡淡开口,眼睛里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促狭之意,一双凤目笑眯了起来,扇子挡住笑歪了的嘴。   摩严却是重重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绝情殿又只剩了白子画一人。   他虽然与千寻一直师徒相称,却没有正式行过拜师礼,如此名不正言不顺总是不妥,等到下次拜师大会,就正式收她为徒罢。   ? ☆、初到长留,宫铃被抢 ?  千寻在房内醒来,过了一会,还是不见白子画,心里又不踏实起来,师父从来没有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过。她从前庭找到后院,白子画的卧房,书房,偏厅,一个个房间找过来,不见他人影。   千寻心里开始慌起来,师父去哪了,他难道不要自己了?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庭中石椅上,正支着小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从哪突然来了两位仙人,飘然落到了她面前。   千寻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眼前来人,只见二人都是白衣翩然,手中各执一柄长剑,年岁不过十六七,却都是一付超然物外,清冷淡漠的神情。   那两人见了千寻,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这小孩的眼睛也太奇异骇人了,让人见了真是不舒服。其中一稍年长的开口道:“你就是千寻吧,尊上已经重回长留担任掌门之位,儒尊派我二人接你回长留,你跟我们走吧。”   尊上?儒尊?他们说的是师父?   那二人御剑而起,回头只见千寻还呆楞在原地,疑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要一人留这?”   “我……你们会飞,我跑再快也追不上吧?”   两人听千寻这么说,心里先是惊奇,而后又十分好笑,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娃随尊上那么多年,竟然连御剑都不会?   他们彼此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还是那个稍年长的道:“你上来我的仙剑,我带你。”   千寻上去才刚站稳,剑就嗖地一声飞起,耳边风声呼呼,脚下景物飞速后退,不一会眼前出现一座仙岛,烟雾袅袅中浮在一片茫茫的碧海上,那便是长留!   与云山的秀丽相比,显得气势磅礴,让人心生敬畏。   三人入岛后即撤去仙剑,改为步行。两个人引着千寻一路穿过一处小树林,来到一间独立的小厢房。   “你先在这休息一会。”   说完二人退去,房内只剩了千寻一人。她环顾四周,觉得这房间布置得清新雅致,倒是与云山十分相似。   师父是尊上?掌门?以前自己在书上见过,掌门是很厉害的,自己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父真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   千寻在房内休息,白子画正在绝情殿里,是幽若求见。   幽若道:“尊上曾经许诺今生只收一徒,如果再让千寻拜入门下,岂不坏了尊上当初的誓言。”   她见白子画面无表情,接着又到:“不如让千寻参加拜师大会,若她表现出色,自然能拜得高师,得了我派武功真传,又不违了尊上当初的诺言。”   白子画默不作声。   “尊上是默认了?那我这就安排千寻与新入的弟子一起上课。”   幽若娇俏离去,她的意思白子画不是不懂,可他又实在无法解释,说千寻是小骨转世?他连自己都骗不了要骗别人?   房门突然被打开,千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姐姐,一身淡绿色仙袍,手中仙剑流光溢彩。      “你就是千寻?”开口却是冷漠中夹着一丝轻视,她听那两个小弟子说了,这小娃竟然连御剑都不会。   千寻感受到这小姐姐对自己的不友善,心里不禁有些难过,这么好看的姐姐,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   “是的。”   幽若一眼又瞥见千寻挂在腰间的宫铃,那是分明是小骨的,她当然知道那是白子画给她的!压着心头的怒火,幽若指着宫铃对千寻道:“你还没有正式拜师,不能自行佩戴宫铃,这个我先帮你收起来,再说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东西!”   不顾千寻抗议,幽若一把强抢了那宫铃,返身离去。   千寻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那是师父给她的,叫她一定要小心保管!她实在憋不住,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呜呜,怎么办,一会一定要告诉师父,宫铃必须要回来,呜呜……? ☆、拜师不及格,师父不是师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收藏各种求不要光看不留言,作者心真是哇凉哇凉   第二天有人来找千寻去上课,千寻跟着来到了课堂,她被分到葵班(和以前小骨一个班的)。她刚进课室,周围就议论纷纷:“那就是尊上在云山收的徒弟?”   “诶呀,没正式拜过师呐,不能算徒弟吧。”   “她眼睛怎么这么奇怪?”   “谁知道呀,看着好怕人。”   千寻很难适应自己生活中一下子突然多了那么多人,不过终究是小孩子,天生有着好奇心。再者她对人全无防备,只当都是如白子画一般亲近,只是一味想与大家交好,哪里知道人都是各有心思的呢。   上课准备的事都已有人帮她打点好,不过只有她只独坐一桌,人家都是两个一起,更显她与周围格格不入!   长留平时上课,除了学一些书面的知识,更多的是实践练习。书面的千寻倒也应付自如,最怕的就是实践课。大部分来长留拜师的弟子都是有一定基础的,一般的御剑术法他们都会,千寻根基弱,怎么努力还是不尽人意。   长留训练很辛苦,不比云山白子画对她溺爱纵容。千寻很累,可又不愿意放弃,咬牙坚持,这些倒也没什么。只是长留规矩重重,绝情殿守备森严,她心中虽然十分思念白子画,却一直再也没见过他。   转眼到了拜师大会,意料之中,千寻比武得了最后一名。与她一起学习的弟子都各自收了香草,得了师父亲授的宫铃,最后独剩她孤零零一个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真是可怜,没有师父愿意收她。   千寻心中十分羞愧,自己这般不争气,实在太辱没白子画了!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幽若道:“你虽表现不及格,按理是不能留在长留的,但你毕竟是由尊上带回。这样吧,就破例让你先留下,暂时由我来教导你。”千寻只好答应。   拜师大会,白子画并没来。   前一日幽若拿了千寻的宫铃差了一个小弟子送给他,小弟子呈上后道:“幽若师姐说尊上不小心落了东西,她正好捡到,叫弟子呈还给尊上。”   “知道了。”   这个幽若,白子画真是无力。她分明是在向他强调自己当初许下的一生只收小骨一徒的承诺,是啊,他怎么能违背了他自己的诺言呢,小骨正是为了他魂飞魄散,难道如今他要用另一个人来忘记她吗?   白子画很纠结,如果顺着自己那一丝直觉,千寻就是小骨重回了他身边,那事情就容易多了,可是他不能确定,所以他不敢。   拜师大会当日,他只远远看着,那广场中孤零零站着的小娃,让人心疼,他没有让人察觉,默然转身又离去。   千寻出了云山才知道,师父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用两只眼睛一起看的人。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千寻总会觉得他们身上有一些混沌的东西,让她不舒服,所以她也难以与人亲近,人家自然也不亲近她。   千寻喜欢师父,只有师父在千寻用两只眼一起看时,还是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万年不改,让她安心。   真是有比较才有发现,千寻见了其他众人之后才知白子画的外貌气质绝对是长留之最,六界之冠,听其他弟子描述,他的武功修为也是天下第一。   诶,自己以前这么偷懒,真是悔不当初!   拜师大会的晚上,千寻一个人闷闷地蹲在海边丢小石头。   诶,真是丢脸到家了,师父这下是再也不愿见自己了吧!诶呀,千寻知道错啦,师父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呀!   小丫头正在满腹牢骚的时候,边上一个清冷卓然的身影静静走来,是白子画!   见白子画主动来找自己,千寻之前的郁闷不快迅速一扫而空,心情马上阳光灿烂。师父!她从地上一蹦而起,一双手刷得一下就环上了白子画的脖子,一张小脸差点贴到了他脸上,突然想起那晚,小脸又刷的一下通红,只是那双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白子画温和地看着她,轻轻将她手放下,道:“这几日辛苦了吧?”   千寻摇摇小脑袋道:“不怕!”   就是想你,小小声得在心里补上一句。   “在云山我没有认真教导你,失了职,所以让你有些跟不上别人,从此在这你就认真练习,不求出类拔萃,也不可太落后了。”   “是。其实不是师父教的不好,是千寻自己偷懒了……”   “从现在起努力也不为晚。只是你根基弱,凡事量力而为,不要太勉强了。”   “恩。师父啊,我有个事要告诉你,那宫铃……”   白子画淡淡看她一眼,一只莹白的手掌在她面前摊开,不是宫铃又是什么?!   千寻欢喜接过,又系在自己的腰上。突然想到什么,踟蹰问道:“我是师父的徒弟吧,呃,我能一直管师父叫师父吧,幽若说,我得管你叫尊上……”   “不用,我之前说过,宫铃就是你我师徒信物,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恩。”沉默一了小会,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千寻小小声说道:“我知道,师父心里有一位小骨,那是师父最重要的人。千寻不怕做一个影子,只要能一直陪在师父身边,一世只做一个影子又何妨!”   执着而情真意切的大眼定定望着白子画,白子画心中微动,却也不再看她。   “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练功呢。”   白子画眨眼离去,千寻站在那,微凉的夜风吹着她通红发烫的小脸,小小的心还在为刚才勇敢的“表白”如小鹿般乱跳。她哪里知道,世间的事岂有尽如人意的!? ☆、幽若施计,引千寻离长留 ?作者有话要说:  求粉丝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   第二日,幽若来找千寻到一处小树林中空地练习。她教了一些基本招式让千寻照着练,她则在一旁看着。她看着千寻练了一会,忽然听到有隐隐的铃声,好像正是从千寻怀里传出,她上前果然轻易地从千寻怀里找到了那宫铃。   幽若一见之下气的半死,不用说了,自然是尊上又把宫铃给了她。   她手里抓着宫铃,看了看千寻那张紧张到发白的小脸,突然诡异一笑,又把宫铃还给了她,道:“既然是尊上给你的,你好生收着吧,我们继续练习。”   千寻心里松一口气,赶紧接了过来重新藏好,接着舞剑。一旁幽若漫不经心地指点着她,心里确是另外有了计较。   她实在为花千骨不平,小骨是她的师父,为了尊上牺牲那么多,难道最后要让别人得了小骨应得的东西?又觉得世上男子移情别恋怎么这么容易,长留上仙也不免俗?不行,她不能看着这事就这么发展下去,难道真要自己叫这个傻丫头师叔?   练习完毕,幽若就去贪婪殿将这件事如实禀告了世尊摩严,摩严听她说完眉头皱的打成了结。这个千寻,真是留不得。但如果自己冒然直接将她驱出长留,白子画那他又不好交代。   幽若道:“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叫她自己离开,看她傻乎乎的,应该不难应付,尊上那我们就说是她自己走的,如此这般……”   摩严听了频频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子画他好容易又回了长留,再也不能让任何事任何人影响了他。你快去吧。”   幽若应声:“是。”就退了出去。   她来到千寻单住的小偏厦,敲门进去,只见千寻正在桌边坐着发呆,一会傻笑,一会哀愁,不知道在想什么。   千寻见她来赶紧起来让座,道:“幽若师姐,找我何事?”   幽若略一垂眼,然后很亲切地问:“练习是不是辛苦了?”   “不怕,我根基差,多练是应该的!”   幽若看着她那带着傻乎乎笑的小脸,又道:“你知道,长留是仙界之首,能来这里修习的那都是各门派选拔的优秀弟子,你基础这么差,按常理是不可能留在长留的。只是,你是尊上带回的,人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不过……”   幽若略一停顿,又道:“师出无名实在不合规矩,这样天下人要说尊上太过护短了,那他重担掌门之位,只怕难以服众……现在只有一法……”   “什么办法?”   “南极有一个淼雾仙山,山上有座神庙,里面有一样宝物,叫轩辕剑,法力无边,这剑只有有缘人才见得到拿的动。谁若能得此剑,定能一举成为六间第一高手。根据《六界全书》记载。这有缘人长的与普通人不一般,眼睛一黑一白。”   说到这,幽若定定看着千寻。   咦,难道在说我?千寻不可思议的拿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那有缘人。看过《六界全书》的人不多,我是少数其中几个,所以知道这事。”   所以呢?   幽若读懂她的心思,接着说道:“你知道,最近天有异像,恐怕妖神南无月又要出世作乱,尊上是仙界之首,保护天下安危是他的天命。可是那妖神特别厉害,六界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是他对手,那轩辕剑是上古神器,威力无边,只有用它来对付南无月,尊上才有可能获胜。”   “所以幽若师姐是叫我去取那神剑?”   “对啊,根据《六书》记载,你就是那唯一可取得神剑的人,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啊!”   “那尊上知道吗?”   “他知道,只是不放心让你一人冒险,所以迟迟没说。可是如果你能将神剑取来,那就是立了大功,让尊上正式收你为徒,那就再也没人有异议了!你帮尊上那么一个大忙,他一定很感激你。”   幽若说的好有道理,千寻完全无法反驳!   “那我就这样去?”   “对啊,越快越好,一定要赶在妖神出世之前!最好明天就出发。”   “那我要不要向尊上禀告啊?”   “不用啦,你一说他肯定不让你去,你不如自己先去取了神剑再直接呈给他,那不是给他一个惊喜吗?”      千寻于世事单纯如白纸,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根本没觉得幽若会骗她。哪里有什么淼雾仙山,神庙,神剑,那都是幽若瞎掰的,还觉得人家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那是关心她,诶,只怪白子画教的太美好!   “那好吧,明日我就出发,一定取到神剑回来交给尊上!”   “嗯!那你早些休息,这次出行也是对你的修炼啊!”   可怜千寻完全不知道幽若是想把她打发的越远越好,一直到白子画见不到的地方,还傻乎乎地做着美梦,希望拿了神剑回来自己就成白子画名正言顺的徒弟了。   第二日,幽若送千寻出了长留,又说了些路上小心的话就回去了。千寻看着幽若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心里觉得没和白子画当面道个别,总觉得伤感。   又想起来长留后才知道,徒弟是常常给师父行跪拜礼的,而自己好像从来没给白子画磕过头。于是就向着那巍峨在半空中的绝情殿遥遥地磕了三个头,心中默默道:“师父,千寻一定帮你把仙剑取到,助你打败妖神!”   小小的人下定了决心,跨着豪迈的步子向仙山出发啦!   ? ☆、出长留,初入世 ?  千寻出了长留,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奇怪起来。一棵好好的树,上面是枝繁叶茂的,下面却是枯死的树根,一朵好好的鲜花,怎么她眼里就是一半鲜艳地盛开着,一般就是腐败枯萎的。   她心里开始发毛起来,怎么回事?   “小姑娘”   旁边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正在发呆的千寻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更是吓得魂都飞了。   原来是一个砍柴的樵夫,似乎在这山里迷了路,好容易看见个人,以为千寻是住这附近的,就想问问她怎么出这山。   千寻眼里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上半身是个沧桑和蔼的老爷爷,带着和气的神情正在跟她说着些什么,下半身却是一副森森的白骨!   为什么呐?千寻两只眼睛一黑一白,一眼见地狱,一眼见天堂,一眼见生一眼见死,一眼见恶一眼见善。   她在云山八年,后来又到长留,眼中所见都是仙山仙树仙人,不老不死,所以一直没发觉有异。   出了长留那就是凡间了,凡间有生有死,有善有恶,千寻两眼所见自然就不一样了。   千寻本来就胆小,虽然她是从那地府逃出来的,可她讨厌害怕极了这些。人家老爷爷在很亲切地向她问路,她却被人家吓得魂不附体,撒腿跑得飞快,搞的人家很不高兴!怎么回事这个小孩?也太不尊重老人了!   千寻跑了半天气喘嘘嘘,环顾四周景色还是那么诡异,她略定一定神,发现一个问题,好像自己眼睛是一只正常的一只不对的。她尝试着用手把自己的左眼蒙起来,果然,景色正常了!再把右边的眼睛蒙起来,哈,吓死人,周围所见一片死寂!   诶!果然自己是异于常人的!   千寻深感无力,还找神庙取神剑呢!这才刚出长留啊,就要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回头?不行!   既然是决定的事,那就要坚持做下去,要这么窝囊地回去了,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怎么办呢?看不见不就没事了?把左面眼睛闭上,嗯,可惜坚持不了一会,累人。   蒙上?可行!   她从衣摆上撕了一小块布,给自己做了个眼罩,把左边眼睛蒙了起来。她自己是好受多了,可是那样子实在可笑,就是个小独眼龙!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继续出发。走了又半天,下午昏黄时分,她来到山脚下一处茶栈,想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当然是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什么也买不了。也不怕,在云山,在长留她也基本很少吃东西,有白子画给她的仙丹呢,一颗就精力充沛,原地满血复活了。   她在茶栈歇了会,人家老板看她一个小孩孤身一人,穿着打扮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关切问到:“你这小姑娘一个人是要去哪啊?”   千寻想起出门前幽若曾经反复交代,神剑的事事关重大,不要随意告诉他人,就含糊道:“去,去找一个朋友……”   “找朋友?你一个人?”   “嗯。”   “我看你小小年纪,这天马上黑了,你一个人可要小心,这山里到了晚上可有不少野兽,你要注意安全啊!”   “好的!请问这附近哪里可以借宿呢?”   “你往前边走,大概十里地外有个村庄,你可以在那里借宿。”   “谢谢!”   辞别茶栈老板,千寻继续前行。   老板在后边直嘀咕,这小孩,干嘛蒙着一只眼睛,难道是个半瞎子?? ☆、夜宿农家,救了小小七 ?  将近日落时分,千寻走到了一处农庄。大片的农田里,两三间农舍正立在中间,让人感觉孤零零的。   千寻一开始还犹豫,后来天色很快暗下来,周围风声呼呼,仿佛还夹着一些野兽的嚎叫,她心里又开始发毛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农妇,看着大约三、四十的年纪,岁月已经让她眼角留下了细纹,不过看着是张和善可亲的脸,千寻胆子大了些。   “请问可以让我在这借宿一宿吗?”   妇人看了看她,欠过身让她进来,道:“进来吧。”   千寻万分感激地走了进去,屋子里布置简单,中间一张圆桌,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一个中年农夫,桌上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四面墙上,墙角或挂或放着一些农具。   “我要去找一个朋友,经过这里,天色晚了,不好再赶路,阿姨可以让我借宿一晚吗?”   “可以,你吃饭了吗?”   “没……”   农妇拿出简单饭菜,千寻虽然未必很饿,却不知道怎么地吃的狼吞虎咽,干干净净,看的妇人和农夫都轻笑了。   农妇帮千寻在墙脚摊了床被褥,晚上千寻窝在被子里,身上暖心里也暖。农妇一家三口在卧房内嬉笑,只听那小男孩喊:“爹爹让我骑马马。”   农夫笑着应承道:“好好。”   农妇也笑着道:“我来扶你。”   千寻看着门帘内透出的黄黄的光,听着他们一家嬉闹,本来是很温馨的场面,她心里却凄苦起来,她若也有爹娘,那他们在何处呢,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又想自己虽然从来没见过爹娘,却是白子画一手教养长大,师父待自己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白子画毕竟是修仙之人,性情冰冷淡漠,超然物外,不似这人间寻常温暖。   又想起那日他月下舞剑,泣血悲凉,观者无不心酸。   千寻对白子画一直是仰望的,他对她来讲是师父,或者父亲,是不能有其他想法的。可是那一晚的吻,让她发现自己变得不一样了。或者之前就不一样了,只是她自己没发现?   万千思绪中,千寻沉沉睡去,第二日拜别了农妇一家,接着上路。   照着幽若说的方向一路南行,接着往前走,道路逐渐宽阔起来,两边房屋也规整多了,人来车往,好不热闹,应该是到了镇上。   千寻突然看见前边几个穿着很破烂的大人在踢打一个更破烂的小孩,嘴里还在狠狠地骂着什么,“住手,你们大人欺负小孩!”   千寻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挡在了那小乞丐前边,那几个人一看又哪里来个小鬼,其中一个挥掌过来,要把眼前碍事的小东西狠狠拍开。   “走开!诶?诶诶诶……?!”   没错,千寻挡开了!   虽然在长留她是最后一名,可是皮毛功夫还是对付得了眼前几个人的!   几人发现不对,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丫头看着像个练家子,x迅速明智撤退,“下次给我小心点,再偷钱!一定打断你的腿,走!”   千寻赶紧扶起眼前小乞丐关切道:“你没事吧?”   “你会武功,太厉害了!”   被人夸得名不副实,千寻尴尬笑笑:“他们干嘛打你啊?”   “他们有病!专门欺负小孩,狗东西!一帮杂碎……”   “哦……那你没事啦,那我先走啦。”   “诶你等等!”小乞丐脑子转的飞快,直觉告诉他,他找到靠山了!   “诶你去哪啊?”   “我,我去找一个朋友。”   “朋友,他住哪啊?”   “他……他住很远的地方。”   “你一个人?诶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和你一块上路呗?”   朋友?人生第一次有人对千寻说这个词,她愣了下。   “有个人和你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路上也不无聊啊,你考虑考虑呗……”   鬼使神差地,千寻点头同意了,可能多一个人同行她胆也能大些。   小乞丐见她答应,马上热切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小小七,你可以叫我小七子,诶你叫什么?你眼睛怎么啦?受伤了还是瞎啦?……”      看着面前这张脏兮兮的脸连珠炮一样地说东说西,千寻的心渐渐暖起来,朋友,真好!? ☆、流落荒庙,巧遇鲁老六 ?  两个小孩一路向南,走过草原,爬过高山,饿了摘野果,渴了喝泉水,千寻倒不觉得有什么,小小七开始抱怨了:“诶,我说,这都多久没吃肉了!你身上没银子吗?这么一路过来,从不见你买个吃的住个旅店,你以前怎么过的呀!诶呀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要吃肉!”   小小七一脚顿住,发起了脾气。   刚从一个饭馆前经过,他还想捡一些剩菜果腹呢!千寻倒好,自顾自只管往前走,他也只好跟着走了。走了这么些天,没吃的没住的,日子过的比乞丐还不如呢!   “那你要怎么样啊?”   “你会武功,去捉只什么野兔野鸡来,我来升火烤!”   “我不杀生。”   “诶呀,你以为你是尼姑啊,还不杀生,你……”   小小七饿的火大,本来还要啰嗦一番,可是他的鼻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香味,烤鸡!   顺着那丝销魂蚀骨的香味找过去,翻过个小山坡,出现了一座破庙。,往里面一看,嘿!一火架子上真的叉着只烤鸡!那小小七一见有肉,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就开吃,烫手烫嘴也顾不上了!   千寻想叫他不要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可哪里还叫的住他。   小小七一顿饱餐,摸着肚皮躺在一边草堆上,千寻问他:“你万一把别人的东西吃了怎么办?我师父说过,不问自取是为盗也,不是君子所为……”   “啥君子,你看看你那样,不就是和我一样的小乞丐了么?!当乞丐什么最重要啊?吃饱喝足,天下太平!”   千寻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白袍脏兮兮的。诶,是该洗洗了!她才不要变成小乞丐呢!一会找个河就好好洗个澡,再把身上这身衣服也洗了!   她学着小小七的样子,也往草垛堆里一坐,心想天色也不早了,今儿就住这吧。   环顾四周,破破烂烂的,一尊不知什么像的身上堆满了蛛网灰尘。面前一张供桌,瘸了条腿,上边一只香炉,满满的香灰上插了稀疏几只断香,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诶,我问你。你说你有个师父,他叫谁啊,哪个门派的啊……”   两人躺草垛里,小小七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千寻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听得门外谁在哼着小曲走了进来。   “咳,我的鸡呢?!怎么就剩一堆骨头了?”   来人是个白发蓬胡的老头,手里捏着瓶酒。他扭头看见躺在草堆里的两个小孩,立刻大骂道:“不用说啦,一定是你们这两个小叫花子偷吃了我的鸡!”   “还说我们小叫花子呢,你才是老叫花子。”小小七瞬间反击。   “诶你个小鬼,偷吃了我的鸡还敢嘴凶,看我不打你!我就出去买个酒,你把我的鸡全吃光了!”   千寻本来见鸡的主人回来了,心里还十分惭愧,后又见那人要打小小七,小小七跳到她背后,揪着她衣服,大喊:“爷爷饶命,千寻救我!”   千寻摆开架势,挡住那老头伸过来的拳头。   “呦,你这小女娃还有两下子嘛。”   老头再出手不是向着小小七了,他想试试千寻的底。   过了十多招,老头觉得有点意思了。   “嘿,想不到你个小姑娘还有两下子,你师父是谁?”   “爷爷,对不起,我们吃了你的鸡,你不要生气,我去给你摘野果来!”   “我不吃野果!看你那嘴角一点油都没有,你肯定没吃,全是那小子吃了。”   一面说着又要拿手指要狠狠去戳小小七,小小七赶紧脑袋一缩。千寻挡着他,他又从千寻背后伸出脑袋来向那老头吐舌头做鬼脸。   老头翻个白眼,道:“算了,我不和两个小孩子计较,一个小乞丐,一个小瞎子!”   他坐下又从怀里掏出张饼来,一边啃一边喝酒,问:“你们两个小鬼从哪来?”   小小七见他不再计较,马上从千寻背后跳了出来,活跃地接话,手一指北边,道:“我们从那来,我叫小小七,她叫千寻,我们去找她朋友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哦~我说,那个小瞎子,我看你会些功夫,可我看不出你的武功套路,你哪个门派的?”   “我是从长留来的!”   “长留?什么地方,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白子画!”   一说起自己师父,千寻的小脑袋都抬高了几分。   “白子画谁?没听过!”   “我师父是长留上仙!”   “啥?你师父是神仙?哎呀,哈哈哈……咳咳咳……这世上哪来的神仙!你真是异想天开!”? ☆、三人结伴行 ?  千寻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仙界的事,凡间人一无所知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见不到仙人,也去不了仙山仙界。自己再怎么一味强调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神仙的,反倒没意思了。也就装傻只当没听到老头的嘲笑。   这老头是谁,原来是丐帮帮主鲁老六,他这个人生性散漫,本来最讨厌俗尘事务,可是他武艺高强,德高望重,前不久又灭了一伙无恶不作,罪贯满盈的江洋大盗蝮蛇寨,江湖人都推荐敬重他,硬是把他推上了丐帮帮主之位,后来还好他跑得快,不然还要让他当武林盟主。   怎么可能!他当个老叫花子,不知道有多么潇洒自在呢,爱吃吃爱睡睡,要他端个帮主盟主的架子,他会憋死的!   以鲁老六的功夫,江湖上他鲜少有对手,可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娃居然能接她十多招,鲁老六对她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可他问半天,这小半瞎子居然说她师父是什么神仙。   这就有点不靠谱了,他鲁老六从不信鬼神之说!恐怕是这小娃的师父有意隐瞒,毕竟这世上还是有很多高手,不愿抛头露面,只是远离红尘,一心清修的。   “行,那你说你师父是个神仙,那就是吧,他叫白子画?”   “嗯!”   “是个老头?”   “你才老头呢!我师父可好看了,他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武功也是这天下第一!”   鲁老六翻她一个大白眼,这牛吹大了!   “你一直跟着你师父?”   “嗯,我是我师父养大的。他待我可好了,我的名字都是他取得。”   “哦,我听你描述,你很喜欢你这个师父啊。”   千寻一听,小脸突然红了,低头没吱声。   鲁老六觉得好笑了,想逗逗她:“你该不是喜欢你师父吧?”   千寻脸更红了,拿个小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等等,你说你是你师父带大的,那他差不多该算你父亲,你怎么能喜欢他呢?这有违伦常啊!”   “我师父也喜欢我!他还亲我了呢!”   鲁老六和小小七两人嘴巴张成个大大的O字型。   虾米?他们没听错吧!这小娃看上去发没发育还让人不确定呢?她说她师父亲了她?要说小孩不懂事,这师父不可能不懂事吧!   鲁老六艰难开口了:“我看你这师父也不咋的,他见你小孩不懂事,亲你那不是喜欢是欺负你吧。”   “不是的!”千寻要反驳却词穷,满腔的话要说却不知怎么表达,只是一张小脸鼓得像个小□□!   “得啦得啦,你别嘟着个嘴了!我问你啊,我看你这小娃资质不错,你不如喊我一声师父,我把我这身功力都传给你怎么样?”   千寻心里是只认白子画的,听鲁老六要让自己喊他师父,怎么能愿意,但是鲁老六一片真心她又不忍直接回绝,只是踟蹰着久久不肯开口。   “咋的,叫我师父你还委屈了?”鲁老六气的胡子直翘。   “这世上多少人要求我收他们做徒弟我还不理呢,你还这么不情不愿!”   千寻小脑袋一转,撒娇道:“我从不知家人亲人是谁,我便喊你爷爷罢,给您当孙女,将来给您养老送终!”   “呸呸呸,我寿命还长着呢,什么养老送终,真是不会说话!”   鲁老六翻个大大的白眼她,千寻只当他答应了。   千寻的生活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了一个朋友,有了一个爷爷。三个人一块上路,路程再也不是一片孤寂了。   ? ☆、白子画出山寻人,遇东方彧卿 ?  白子画发现千寻不见,问幽若,幽若居然说不知道千寻去哪了,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不见的。白子画冷冷看着她,那眼神让幽若打了个寒颤。他冷冽开口:“以后她的事,你不要插手。”   不等幽若回答,他自行御剑飞回了绝情殿。   一般修仙之人,要找谁,都可以微观。白子画运功凝气要找千寻的踪迹,但是奇怪的很,遍处不见,怎么会呢,哪怕是个死人也能找个尸体啊。   原来千寻体质特殊,身份超出这六界之外,她的气不是微观能找到的。   微观遍处不见她,白子画心里不安起来。千寻根基弱,万一遇上什么,实在让他担心。略微思量,他留了一封信,一只纸鹤,告诉摩严萧笙默,自己有事外出,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给他飞鹤传书。   白子画隐去身形,来到人间。考虑了一切千寻可能去的地方,他觉得应该先从人间找起。   他正在一间客栈稍歇,要了壶清茶,想着一会往哪个方向走。突然敏锐察觉有道视线灼灼看着他,眼角略瞥,是东方彧卿!   “白子画!”   不管转了多少世,异朽阁阁主东方彧卿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书生。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白子画了,很意外居然会在人间的茶馆遇到他。   白子画本来不想理东方,后转念一想,异朽阁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恐怕他应该能知道千寻在哪。   东方听白子画向他询问千寻的踪迹,他却笑容莫测地反问:“千寻是谁?”   白子画眼神淡漠,饮茶不语。异朽阁阁主能有何事不知?他当然知道那是他白子画偷藏在云山八年的徒弟,可惜没有名分。   “哦,我知道了,是你那新收的小徒弟。诶呀,小骨倘若泉下有知,说你破了当初一世只收她一徒的承诺,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   白子画冷冷看看他,眼神却是要杀人。   “小骨已经死了,而且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这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是,他怎么会不清楚!只是这百年的苦思寂寞太难捱,于是千寻就成了他无边苦海的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便再不想松手!   “你这样是负了小骨,负了你自己,还拉个千寻陪葬!”   “你诓着人家叫了你八年师父,却连宫铃给的都是之前千骨摔碎的,你到底把她当谁?”   东方说完这些,眼神却是冰一样地盯着白子画。   白子画本来一直给自己编着一个小骨又重回他身边的梦,可是东方却要残忍地把他从梦里叫醒,要他清醒地永远回味自己给小骨带来的伤痛。   东方看着白子画的脸色逐渐灰白,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我前几日看见一个小孩,穿着的白袍倒像是长留的,只是蒙着一只眼睛,和一个小乞丐,一个老头一路往南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你找的那个千寻。”   白子画听闻往桌上丢了茶钱,立马向南边赶去了。   东方在他离开后又幽幽道:“千寻,千寻,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意思么。他白子画还能给自己编个梦,我呢?”? ☆、白子画找到千寻 ?  千寻一行一路走来经过几间庙,有的香火旺盛,有的却冷清无人。心里疑问就问鲁老六和小小七,这些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两人嘲笑千寻说:“你师父还是神仙呢,庙是做什么的竟然也不知道!庙当然是供菩萨供神仙的了,世人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尊重,也希望菩萨神仙享用了香火更能仙寿永延。”   千寻不吱声却是记在了心里。   晚上三人在一山洞中露宿,等鲁老六和小小七都鼾声震天了,千寻悄悄起来,拔出金至剑,砍了一截树,又削成一块厚木片,她想干嘛呢?   只见她把木片精心削好后,又在上面认真写了几个字。   尊师白子画之仙位!   然后又把木牌位放到一块平地上,从怀里摸出一束她白天在经过的庙里顺的香,毕恭毕敬地插上,又采来鲜花,取了净水,都一一供上。然后对着牌位三拜九叩,仪式完毕,又用一块净布小心包好牌位,藏到怀里。   她这一系列活动都让一旁在暗处的白子画看的清清楚楚,白子画心里瀑布汗,他这小徒儿的一片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啊,她以为他还要享用香火呢?!   其实白子画早在几天前就找到了他们,只是一直没现身。千寻自出世就一直和他在云山,自己私心一直把她困在身边,一是给自己造个梦,二是怕千寻不适合出山。   如今看她一人入世,居然还能交了朋友,一路走来克苦克险,比在云山长留时坚强长大不少,心想这也是她历练的好机会。如果自己出现了,千寻肯定要跟她回长留,倒浪费了这机会。   再者,茶馆东方的一席话,也让他反思,他这样一厢情愿地把千寻当成小骨真的好吗?自己到底要如何摆正和千寻之间的关系呢?   看千寻也睡熟了,白子画静静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心里很复杂。正愁绪理不断的时候,眼角撇见一点白,原来是他留在长留的纸鹤,他伸手拈住,纸鹤周身散的幽光散去,翅膀不再煽动。   白子画展开,里面是摩严的字迹“子画,速回长留,天有异相,妖神恐要出世了!”   白子画眉头微皱,看了看睡着的千寻,指上运功,在她身上画了道仙咒,转念一想,又取了她怀里的木牌,隐去了身形,御剑飞速回了长留!   黑夜里,那一道白影,仿若天际的流星。   第二天傻千寻醒来,第一件事是往怀里一摸,诶?昨天辛苦做的牌位类?咋不见啦?怎么回事?   小小七见她在身上乱摸,打着哈欠问她:“千寻你干嘛?丢啥了?”   千寻不好意思说自己给师父做了个牌位,就吱唔着应付:“没,没啥。”   咳,自己真是糊涂,晚上再做一个吧!   她哪里知道是白子画拿走了呢!? ☆、突生变故 ?  在鲁老六和小小七的强烈抗议下,千寻决定不再专走山野林路,改从城里走了。   巍峨高耸的城门上刻着三个个大大的石字《临碧城》,门口有官兵把守着。三人欢天喜地进了城,却没发现他们转身离去后,那守门的兵头迅速向旁边的小兵交代了什么,小兵领命离去。   诶呀,终于到个像样的地方了。三个人找了间饭馆坐下,鲁老六和小小七准备要大吃四方了!   “小二,上只烧鸡,来只酱鸭,再来份糖醋排骨,红烧肘子,羊肉汤,诶再来五笼肉包子,再来一壶上好的花雕!”   全是肉!   千寻无语,她是素食惯了的,对油腻腻的肉实在兴趣不大,算啦,他们高兴就好!   店小二一见这破破烂烂的三人,神情鄙视道:“你们有钱么?”   鲁老六哼笑了一声,掏出一个钱袋,摸出颗金豆:“这是什么!”   “咳,行行行,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给三位客官上菜!”   一会满满一桌菜全都摆上了,鲁老六小小七眼放绿光,大口吃喝起来,千寻只是喝茶。   “千寻你不吃么?”小小七嘴巴里塞得太满含糊不清地问她。   “你们吃吧,我不饿。”   “甭管她,她师父是个神仙,她最起码也是个半仙,那都是不用吃喝的!”鲁老六不放过一切揶揄千寻的机会。   千寻无力反驳,爱说啥说啥!   一会风卷残云,一桌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三人心满意足继续上路。   城里就是热闹,吃的玩的,什么都有,小摊小贩摆满了路的两边。小小七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蹦来蹦去活像只皮猴子。   千寻虽然性子清冷惯了,而且因为眼睛的缘故,也总有些避人,可是也被这热闹带起了情绪,心情也像这初夏般温热起来!   真好!生命倘若一直如此,也可满足了!   差不多三个时辰后,他们排队准备出城,把门的官兵一见他们,那兵头立刻大喝:“江洋大盗鲁老六,你夺人钱财,害人性命,上头发了通缉令,现在就要把你抓捕归案!”   官兵们上来就要捉人,千寻大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爷爷不是盗贼!”   “不是盗贼,这是什么?”那兵头从鲁老六怀里抢出钱袋来,“这就是贼赃!”   三人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便奋力反抗,逃出城门,后面官兵追杀上来。鲁老六自持武艺高强,几个官兵他还不放在眼里,拉开架势准备应战,但他一运气就暗叫不妙,中毒了!   是化骨散!无色无味!中此毒者只要运气行功,就会浑身骨骼剧痛,无法使力,是专门用来对付习武之人的!   鲁老六大叫:“千寻,小七子,我们中招了,快跑!”   后面官兵早有准备,摆开箭阵,那兵头一声令下:“射!”   顿时万箭齐发,如蔽日漫天雨。   三人起初还能奋力避开,可是那箭数量众多,逐渐寡不敌众起来。   小小七被一箭穿心,千寻大骇,要去抢救,旁边鲁老六却受了更多箭,生生成了个刺猬!   “爷爷!小七子!”千寻喊得撕心裂肺。   “千寻,中暗算了,快,快跑……。”   千寻怎么肯走!她完全失神,竟然再也不避那箭雨!   可那箭在要射到她身上的时候,全都颓然落地,仿佛她周身有个透明保护罩!   “妖怪!”兵头见形势不对,再者鲁老六已死,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大喝一声:“撤!”,一骑官兵眨眼迅速撤退,只剩一滚烟尘!   千寻早已失了魂魄。鲁老六和小小七对她而言就是亲人,如今亲眼见他们惨死,对她打击巨大,只是守着二人尸体哀哀痛哭,也全然没注意官兵是何时撤离的!? ☆、守尸入地府 ?  千寻傻了!完全无法接受小小七,鲁老六已死的事实!只知道守着二人尸体一直哭,哭的眼睛都被自己的泪水刺痛,嗓子成了破布!   太阳很快下山了,城郊外到了日落,不见人家灯火,就是一片漆黑。好在一轮残月悄悄升上了夜空,可那放着的冷光更让人心寒凄惨。   千寻哭到后来没力气,只是还蹲在尸体旁呜咽。不知多久,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四周变得黑暗。树林远处,却亮起一抹诡异的蓝光。   一番折腾下,千寻的眼罩早就脱落,她自己也浑然不觉。只是泪眼婆娑中,突见鲁老六,小小七二人尸体上缓缓腾起一团光亮,却分明是二人的身形。又听耳旁传来森冷的声音,幽凉的如同三尺寒冰: “鲁老六,小小七,你二人阳寿已到,随我们回地府罢!”   千寻顺着声音望去,瞬时呆住!是黑白无常!   人死了,就有鬼差来勾魂,带入地府,重入轮回。   鬼差发现千寻,很诧异,这小孩居然能看到他们,不过这人间确实有一种人有阴阳眼,可见冥界鬼怪。   黑白无常也不理千寻,只勾引了鲁老六,小小七的魂一路向那黄泉路上去。   千寻心里着急,居然一路跟随!   按常理,只有人死后的鬼魂和在地府的鬼差能出入冥界。   起初黑白无常见千寻一路尾随也不搭理她,心想到了鬼门关她自然过不了。谁成想千寻居然也跨过了鬼门关!   黑白无常终于耐不住了,喝到:“你这小鬼,阳寿未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哪来哪去把!”   千寻只是站着不动,仿佛没听到一般。鬼差怒了,白无常一掌向千寻劈去,想要把她推回人间,可还没碰到她人,却被一层光壁生生反弹开了!   黑白无常大惊:“你这小鬼,到底什么来历?”   “什么事?”天上一道黑影无声而落。黑白无常一见赶紧躬身道:“属下参见总管!”   来人不理黑白无常,径直走到千寻面前,一见她,却怔住了。   鬼王之眼!   那是只有地府冥主才会有的眼睛,是鬼王的象征!虽然这小孩只有一只,可是也让他吃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略一定神,问千寻:“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阳寿未尽要到这地府来?”   千寻见黑白无常对这男子如此恭敬,想来是主管此地的,听他问道马上一腔委屈倾诉而出:“我……我爷爷和我朋友,他们是好人,为什么要抓他们?”   “小姑娘,鬼差勾魂只问阳寿是否已尽。至于他们为什么死了,那是命数安排,生死簿上记的,我们只是照章办事!”   “可是他们不能死!”   “这样吧,这冥界的事都是阎主鬼王在管,你如果实在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你自己问他。”   千寻看着那双漆黑的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点头同意了。   “至于你的朋友,你还是不要耽误了他们投胎转世的时辰,先让他们随鬼差去吧,不然投不了胎可就要做一辈子的鬼了。”   那人的声音仿佛有催眠一般的魔力,千寻听了,只是懵懵懂懂随他而去!? ☆、初见鬼王 ?  男子在前面带路,他速度不快不慢,却是脚不沾地,千寻一路紧跟。地府的路不好走,阴风阵阵,伴着无边的苦鬼哀嚎,让千寻想起了自己刚睁眼的时候,见得就是这无间地狱!   就在她都快忘记的时候,这无边的恐惧又回来了。多么可怕的地方,让千寻害怕地想从前面带路的鬼差身上找些安全感。她伸出手来揪住了那男子的衣摆,就好像他能保护她一般。   男子是这地府的主管,叫暗执,也是阎主鬼魈的贴身侍卫。虽然对鬼魈来说,贴身侍卫什么的就是无用的累赘。不过这地府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鬼差们见了他都十分敬重。   暗执见千寻害怕地揪住了他衣角,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这小娃,刚才的勇气去哪了?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送她离开,可是她的眼睛,让他觉得这事恐怕还大有缘由。   鬼王之眼只有身上留着阎主血的人才可能有,是阎主代代相传的帝王身份的象征。   这小娃居然能有鬼王之眼,可她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哪有阎主还怕鬼的?   看千寻实在可怜,一向石头心肠的暗执居然忍不住开口安慰她:“你不要怕,跟在我身边你很安全。一会到了阎主那,你只要不失了礼数,记得跪拜,把你朋友的事详细禀告了,阎主肯定会给你个公正的答案。”   千寻听他说,居然也没那么害怕了。他们一路往下,最后来到一处悬崖边。   悬崖的下面燃着熊熊的地府之火,与悬崖面对面的那一边却是一栋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房层层叠叠,气宇轩昂,只是通身散发出幽幽的蓝光,让人又是敬畏又是害怕。   暗执吹了声口哨,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大蝙蝠,两人站上大蝙蝠的背一路向那宫殿飞去。   宫门外守着一只巨大的怪兽,脖子上一根粗链系在一旁巨柱上,口鼻喷火,眼如铜铃,血盆大嘴,样子十分凶恶恐怖。门柱两边各站着一个牛头的守卫,一个手持铁叉,一个手持钢枪,见暗执来了马上恭敬地打开了大门。   千寻紧紧挨着暗执,几乎是黏在他身上地走进了宫殿。   阎宫里笔直高挺地竖着三十六根大铜柱,每根铜柱上都浮雕着一条鬼龙,张牙舞爪,姿态各异,两只眼睛里都各嵌一颗夜明珠,放着森森的绿光。   就在千寻都要怀疑这宫殿是不是深不见底,不可能走到头的时候,她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骨椅,那是人的骨头搭成的椅子?千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脑子不要再思考,不要去想就不会害怕!   两人行了参拜礼,可是椅子里的人还深深地埋在暗影里,不动也不出声,两人只好继续跪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那身形终于懒懒开口:“又有什么事啊?”   “启禀陛下,属下刚刚遇到这个小孩。她有一只鬼王之眼,属下恐怕有内情,特带她来参见陛下。”   虾米,和说好的不一样呢,啥鬼王之眼,他在说啥?   千寻一脸无法理解地看向暗执,暗执却只是低着头。   “哦?”   那身形显然是听到了让他意外又十分感兴趣的话,从暗影里站了出来,走到千寻跟前,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千寻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一时愣住了,这人,真好看!   如果说白子画的美是出尘脱俗,众仙拱月,纤尘不染,高高在上。那么眼前人的美就是勾人魂魄,让人忘我,仿入迷梦,又似陷入泥潭,心里知道危险害怕,却是越挣扎越陷越深,是让人又怕又无法摆脱的美。   一双凤目带桃花,两叶柳眉入发鬓,几乎没血色的薄唇,在嘴角勾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他俯下身,发着幽蓝光的发顺着两肩低垂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千寻,千寻中了魇一样地看着他的双眼。   “有点意思。”那人脸上笑意更浓,千寻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男子的眼睛和自己的左眼一模一样,不过他的两只眼睛是一样的!? ☆、父女相认 ?  男子在前面带路,他速度不快不慢,却是脚不沾地,千寻一路紧跟。地府的路不好走,阴风阵阵,伴着无边的苦鬼哀嚎,让千寻想起了自己刚睁眼的时候,见得就是这无间地狱!   就在她都快忘记的时候,这无边的恐惧又回来了。多么可怕的地方,让千寻害怕地想从前面带路的鬼差身上找些安全感。她伸出手来揪住了那男子的衣摆,就好像他能保护她一般。   男子是这地府的主管,叫暗执,也是阎主鬼魈的贴身侍卫。虽然对鬼魈来说,贴身侍卫什么的就是无用的累赘。不过这地府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鬼差们见了他都十分敬重。   暗执见千寻害怕地揪住了他衣角,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这小娃,刚才的勇气去哪了?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送她离开,可是她的眼睛,让他觉得这事恐怕还大有缘由。   鬼王之眼只有身上留着阎主血的人才可能有,是阎主代代相传的帝王身份的象征。   这小娃居然能有鬼王之眼,可她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哪有阎主还怕鬼的?   看千寻实在可怜,一向石头心肠的暗执居然忍不住开口安慰她:“你不要怕,跟在我身边你很安全。一会到了阎主那,你只要不失了礼数,记得跪拜,把你朋友的事详细禀告了,阎主肯定会给你个公正的答案。”   千寻听他说,居然也没那么害怕了。他们一路往下,最后来到一处悬崖边。   悬崖的下面燃着熊熊的地府之火,与悬崖面对面的那一边却是一栋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房层层叠叠,气宇轩昂,只是通身散发出幽幽的蓝光,让人又是敬畏又是害怕。   暗执吹了声口哨,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大蝙蝠,两人站上大蝙蝠的背一路向那宫殿飞去。   宫门外守着一只巨大的怪兽,脖子上一根粗链系在一旁巨柱上,口鼻喷火,眼如铜铃,血盆大嘴,样子十分凶恶恐怖。门柱两边各站着一个牛头的守卫,一个手持铁叉,一个手持钢枪,见暗执来了马上恭敬地打开了大门。   千寻紧紧挨着暗执,几乎是黏在他身上地走进了宫殿。   阎宫里笔直高挺地竖着三十六根大铜柱,每根铜柱上都浮雕着一条鬼龙,张牙舞爪,姿态各异,两只眼睛里都各嵌一颗夜明珠,放着森森的绿光。   就在千寻都要怀疑这宫殿是不是深不见底,不可能走到头的时候,她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骨椅,那是人的骨头搭成的椅子?千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脑子不要再思考,不要去想就不会害怕!   两人行了参拜礼,可是椅子里的人还深深地埋在暗影里,不动也不出声,两人只好继续跪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那身形终于懒懒开口:“又有什么事啊?”   “启禀陛下,属下刚刚遇到这个小孩。她有一只鬼王之眼,属下恐怕有内情,特带她来参见陛下。”   虾米,和说好的不一样呢,啥鬼王之眼,他在说啥?   千寻一脸无法理解地看向暗执,暗执却只是低着头。   “哦?”   那身形显然是听到了让他意外又十分感兴趣的话,从暗影里站了出来,走到千寻跟前,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千寻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一时愣住了,这人,真好看!   如果说白子画的美是出尘脱俗,众仙拱月,纤尘不染,高高在上。那么眼前人的美就是勾人魂魄,让人忘我,仿入迷梦,又似陷入泥潭,心里知道危险害怕,却是越挣扎越陷越深,是让人又怕又无法摆脱的美。   一双凤目带桃花,两叶柳眉入发鬓,几乎没血色的薄唇,在嘴角勾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他俯下身,发着幽蓝光的发顺着两肩低垂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千寻,千寻中了魇一样地看着他的双眼。   “有点意思。”那人脸上笑意更浓,千寻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男子的眼睛和自己的左眼一模一样,不过他的两只眼睛是一样的!   ? ☆、重返长留 ?  千寻呆坐在床上,心中万分无力。   好么,人没救到,还把自己搭进来了!那个什么鬼王说他是自己的爹,照理找到亲爹应该很开心啊,而且还是个这么厉害的主!可她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这地府虽然不像刚来时觉得那么恐怖了,可她还是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心里总是十分抗拒。她还是喜欢云山啊!   暗执给她在鬼王殿的后方安排了一处殿宇,虽然没鬼王殿那么恐怖,可在千寻看来还是个阴森的地方。   本来房间里面的床啊桌子啊椅子啊什么的都是骨头的做的,在千寻的强烈抗议下,暗执都帮她换成了石头的。   看暗执无奈的眼神就知道了,就算自己有什么鬼王之眼,也绝对不会是这里称职的主人!   千寻小脑袋转啊转,怎么办呢怎么办,她实在不想留在这里啊。诶,有办法了!   咳了咳嗓子,千寻大喊道:“来人啊!”   在门口守候的暗执听到叫声进来了,鬼魈已经安排他专职照顾千寻,“公主,有何事吩咐?”   “嗯,那个,虽然父王说我从此呆这就行了,可是我总归还是要和我师父道个别,这样也不失了礼数。再者我师父也不会太担心我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你问问我父王,我能否再回长留一趟,事情安排妥了我自会回来!”   暗执岂会不知她在打什么算盘,只是应声:“是”便退出了。   一会返回回禀道:“陛下说了,公主可以再回长留一趟。毕竟公主的师父教养公主多年,公主如今回了自己家,和师父道个别也是十分应该的。只是陛下说怕路上有意外,叫属下陪公主一起前去,随时保护公主安危。”   “行行行,那咱们何时启程?”   “公主希望何时启程我们就何时启程。”   “那现在马上立刻!”   千寻从床上一蹦而起,拽着暗执就往外跑!   暗执和千寻驾着一群黑鸦日行千里,半天就到了长留。   快到的时候,千寻怕自己的造型太喧哗,不到长留海一里的地方要求下来步行。      暗执同意,甚至化了另一身造型,一只墨玉钗束了一头黑褐发,一袭墨色长袍镶深蓝云边,腰间一根虎头墨玉带,剑眉朗目,倒也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千寻那个开心啊,想着一会能见着白子画了,一定要明示暗示让师父把自己再留在长留,就说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出师啊之类的反正只要别让她回那个地府就行!   她正兴奋地往前走呢,突然好像撞上了什么,还被电了一下!   诶?再试一下,果然寸步不能前。搞什么?千寻望着暗执,想他给个解释,暗执却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进不了长留了!   千寻气急败坏地在长留的保护结界外折腾了好一会终于接受这了这个事实!她去了趟地府回来进不了长留了!   一定是搞了什么鬼!千寻愤怒地瞪着暗执,他却只是恭谦地低下了头。   怎么办,见不到师父了,千寻急的不争气的眼泪又要出来了。这时,天上一个翩然的白影静静地落在了他们附近。   千寻看清来人,只觉得周围的桃花都瞬间灿烂了,阳光都变得刺眼起来,那身影和着漫天的桃花雨慢慢走到千寻面前。   师父!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白子画,千寻天大的委屈苦闷都瞬时烟消云散,她顾不上什么礼节,一下就扑上了白子画,抱着他再也不肯松开!? ☆、此一别君再难见 ?  恐怕对千寻来讲,白子画更像是她父亲。她仰视他,依赖他,信任他。他救了她,教导她,关心她,爱护她。   千寻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温暖,安全,可靠,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虽然千寻知道,那是因为那位小骨,可是那爱的感觉,即使是错爱,即使只有那么不明显的一点点,也让千寻甘愿此身为它粉身碎骨!   白子画只是轻轻放开了千寻抱着他双臂,还是那样淡淡的温和的眼神,却少了那份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意。   千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凉了一下,师父,对她不一样了。   白子画那日收到摩严飞鹤传书,赶回长留,得到消息,长白山守护的沉浮珠,已经被盗,掌门长一归被杀,长白山伤亡惨重。   虽无明确证据,但基本推断是魔界或者冥界所为。杀阡陌对神器的事一向缺乏兴趣,那就只有冥界的可能性最大。   此事一出,仙界气氛又变的凝重紧张起来,天书记载,妖神百年一次出世为祸天下,逃不掉的劫数让所有人害怕,却又不愿放弃最后挣扎反抗的希望。   他本在绝情殿与众人商议对策,忽然感受到他画在千寻身上的仙咒的灵力,却又迟迟留在长留结界外,心中疑惑,就赶来看视。   白子画看到千寻的一刹那,她眉宇间的鬼王之印刺痛了他的眼。还有她身边那个,冥府的人。   他何等精明,立刻就明白了,千寻是鬼王之子,她的眼睛是鬼王之眼,虽然只有一只。   几乎在一瞬间,他想起了小骨因为得了她自己都不想要的妖神之力,最后所有人都把她逼到了绝境,而其中把她最后逼死的正是自己。   生命齿轮的轮回,没有人可以抗拒,它会让往事一再重现,让人无处可遁。   往事像汹涌的巨浪,要把白子画击碎。   他告诉自己,千寻不是小骨,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家人,他应该放她走,她留在自己家中才是最安全的,最起码,要远离他。   听着千寻小鸟一样叽喳着她这一路的故事,白子画虽然知道七七八八,但也耐心听她说完,末了告诉她,幽若学艺不精,和她说的神剑的事是她记错了,叫千寻不要再思量。又说:“小千,既然你已经找回自己的家人,那为师也不好再留你在身边。应该让你与家人团聚,承欢父母膝下是为人子女应该尽的孝道。”   千寻听完一张小脸马上垮了,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白子画看在眼里,觉得于心不忍,又柔声安慰她:“以后若有机会,为师自会去看你。你在家要孝敬父母,教你的剑法你也可以多多练习。千寻,你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孩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坚强。”   白子画又给千寻三颗玄天烟火,那烟火不过手指粗细大小,通体晶莹似美玉,顶端一缕红绳放着莹莹的光。   “此为玄天烟火,此烟火光芒上至九重天,下至地府,持有者放出此烟火,就能通知他人自己的具体方位,一般是遇到紧急危险会用。为师给你三颗,你以后若是遇到不可解决之事,就用它来通知为师,为师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千寻接过烟火,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欢喜,虽然不能再和师父呆在一起,可是他毕竟还是关心自己的,怕自己遇到危险,给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   她小脑袋一转,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巴巴地送到白子画面前:“师父,我爹和我说这是我娘的东西,把它给了我,我想她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也请师父收下,就当小千还日日在你身边罢。”   白子画一看,那玉通体洁白温润,泛着五彩的仙光,分明是仙界之物。他也不细究,只管收下了。千寻一片赤子心,他怎么能拒绝。   万般不舍地看着白子画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千寻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蹭,暗执也不催促她,只是默默跟着。   诶,师父,今日一别,千寻何日还能再见你啊!   ? ☆、别样的人生课 ?  千寻来长留的时候是驾着黑鸦,日行千里。回去的时候却坚持步行,暗执只是顺着她。   一路上见千寻闷闷不乐,暗执就专给她说些世间趣闻,坊间奇谈,给她解闷,逗她笑。千寻倒不好意思起来,难为还要堂堂地府大总管逗一个小姑娘开心。   走了几日,一路上皆有暗执细心照顾,和去时自己半流浪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从食宿到路线,无一不做到最好。吃的是最精美的饮食,走的都是风景人貌最有意思的地方,还有暗执那左一声右一声的公主,真让千寻有些飘飘然了,果然身份不一样,待遇就不一样了啊。   暗执的风度翩翩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姑娘向他频抛媚眼,而他对千寻毕恭毕敬的态度又让她们向千寻抛来十分羡慕的眼神。咳!千寻第一次知道原来被羡慕的感觉还真挺好!   这么一路走来,千寻郁闷的心情逐渐消散,也开始和暗执说起笑来,暗执只是恭谦地回应她。   不知觉间两人走到一扇城门前,抬眼一望,城门上石刻的三个大字让千寻楞了一下,《临碧城》!   虽然暗执已经向她解释过,凡人的生死犹如花开花败,是自然的规律,死了魂魄还会再入轮回,上一世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所谓生死,不过一个现象而已,不必太过执着。   可是千寻毕竟还不到那个境界,虽然懵懂理解,未必能完全超然。   脚步有些沉重地入了城,往事仿佛历历在目,千寻又沉默起来,暗执也不说话,两人默默前行。   走过那家饭馆,千寻心里疑惑更甚,她只记得爷爷临死前说,中计了,可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过暗执,他却说人间恩怨纠葛,冥府未必完全知道。   无心闲逛,没多久两人就出了城来到了郊外。   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叫千寻只觉得五雷轰顶,天崩地塌!   一群野狗正在啃食抢夺着鲁老六和小小七的尸体,小小七被吃的只剩下个头和小半个身子,鲁老六的一只胳膊一条腿已经不见,两只正在抢夺他的另一只胳膊和另一条腿,还有一只啃开了他的肚子,血肉模糊,腥臭冲天!   千寻只觉怒火攻心,肝胆俱裂!金至被她猛拔出鞘,因了她这极大的怒气,居然剑气灼灼,锋芒逼人!电光火石间,那些野狗个个被劈成了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千寻干呕起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味道熏得难受,她呕得泪流满面!   暗执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千寻见他一无所动的样子,愤恨地拿眼睛瞪他。他没有避开,只是看着千寻的眼睛淡淡说道:“是属下失职,忘了妥善安排公主朋友的遗体,还望公主恕罪。”   神态和语气却没有半丝愧疚。   “公主,属下已经说过,他二人的魂魄已经再入轮回。这尸体不过就是个肉块,和牛的尸体,猪的尸体,阿猫阿狗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狗吃了,化成粪便,或者自行腐烂了,就是重归尘土。人本来就是虚无中来,回虚无中去,这是天地的规律。公主心太善,心善过甚,就会软弱。公主以后是要做冥主的,心善对公主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千寻知道暗执的意思,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回想着往日与自己嬉笑亲热的人的音容笑貌,如今要她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可哭闹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显示自己的孩子气和软弱,又还能证明些什么呢?   暗执望着千寻失神的小脸,缓缓道:“公主不必再伤心了,属下这就把他二人妥善安葬了,公主请稍候片刻。”   “等等。”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把野狗的尸体也埋了。”   千寻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暗执淡淡道声:“是”,翩然离去,很快在路边不远处,挖了三个墓穴,一个鲁老六的,一个小小七的,一个那几只野狗的。   新盖的土丘坟,在暮色下,无人的道旁,漫天的荒草里更显苍凉。千寻也不再看,转身快步离去。? ☆、同父异母的弟弟 ?  千寻再也没心思在外闲逛,和暗执很快回了地府,然后到地宫给她父王请安。   冥君鬼魈的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左右,戴着冠帽,穿着一身绣着暗纹的银灰锦服,站在离鬼魈稍远的一点的地方。   另外一个年轻男孩,看着不过和千寻一般十三四岁,秀气挺拔,个子却比千寻高些。墨冠束发,穿一身和鬼魈款式很像的暗黑织锦袍,不过上面绣的是蓝金螭纹。   即使那么远远看着,千寻也感受到了那年轻男孩身上遮不住的贵气。他正站在鬼魈身边,和他汇报着什么,鬼魈听得很认真。   千寻和暗执行了礼,鬼魈见他们回来,眼神从年轻男孩那拉到了千寻身上,又转头对男孩说:“魑儿,那是你长姐。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她以后就和我们住一起了。”   男孩听了转身对千寻作揖,道:“王姐好!”   咦?千寻暗想,原来自己还有个弟弟。   鬼魈又对千寻说:“千寻,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正好替我办事出去了,所以没见到。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千寻学着样也对那男孩作个揖,道:“王第好!”   鬼魑看着千寻那生疏的作揖姿势,眼里一抹鄙视嘲笑毫不掩饰。千寻看在眼里,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刚升起的有个手足的喜悦一散而空。   “对了,既然你已经回了地宫,那名字也要改改。这样吧,葵与鬼同音,你以后就叫葵夜姬吧。”   啥哟,她才不要叫什么葵夜姬呢!还什么葵和鬼同音,真是不喜欢。看着千寻纠结着小脸,迟迟不肯回答鬼魈,暗执赶紧咳嗽提醒她:“公主还不赶紧谢过陛下赐名。”   还能怎么办呢,自己亲爹给取的名字,还能不认吗,千寻只好悻悻然地答应了。   觉得实在不想在鬼王殿多呆,千寻说自己旅途疲劳,想先回房休息,鬼魈应了,她赶紧退出。一转身,即使看不见,她还是感受到了背后那刀一样锋利的眼神,直觉告诉她,那是她那刚见的弟弟送给她的。   从暗执那了解到,自己这个弟弟年纪确实和她差不多。他母亲是一个凡人,刚生了他就死了。   鬼王的极寒体质,一个凡人女子又能承受多久呢。他没有遗传到鬼王之眼,但是勤奋上进,鬼魈也交代他许多任务,他都完成的不错。   这次长白山的沉浮珠就是他夺来的。跟千寻比,他的性格冷静,城府,残忍,目的明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身边那位是他的导师,叫蠡然,从小辅佐他,是冥界的国师。   “哦,那这么说来,他比我更适合当冥主啊。”千寻突然觉得可以丢掉一个大包袱。   “不然,冥主只有遗传到鬼王之眼的人才可以担任。王子即使再出色再努力,也只能是个栋梁之材,冥主的位置将来只有公主可以继任。”   “那我就没其他兄弟姊妹啦,再说什么鬼王之眼我也只有一只啊!”   “公主有所不知,历代鬼王的体质都极为阴寒,不是十分强大的母体很难受孕,即使受孕。   能不夭折,顺利长大的也极少,且母体多为损伤严重。每一届冥王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将鬼王之眼顺利传给下一代,所以姬妾众多,以提高后代的出生机率。上一届鬼王就只得如今陛下一子,幸亏陛下顺利得了鬼王之眼。”   “那就不能接着生吗,可能还能有遗传到的呢。”   “每一代王子公主之中只可能有一位拥有鬼王之眼,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个。”   哈,说半天,就是自己要一辈子呆在这地府了,将来还得接着她那根本不想要的冥主之位。千寻实在是没那么大的野心,她所有想的,不过是一直呆在白子画身边,时光荏苒,岁月静好罢了!   ? ☆、白莲结识白子画 ?  王母瑶池设宴,众仙齐聚,虽然美酒佳肴,美景如画,大家却兴致不高,妖神百年出世一次的预言在每个人心上蒙了层阴影。   白子画作为长留掌门,众仙之首,又是这时局紧张的时刻,仙宴自然不能缺了他。   他独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自斟自饮。一阵清风徐过,花枝飘摇,落英缤纷,偶然有一两片花瓣飘落到他肩上,一抹粉红更衬出他白衣胜雪,脸上始终是万年不改,平静如水的淡漠神情,与众仙面上掩不住的担忧一比,更显超凡不俗。   王母见众仙兴致不高,道:“今日特安排一列仙女新练了一曲歌舞,为大家助兴,消解忧愁,也不负了这春辰美景。”   当下贴身小侍女一声:“奏乐。”   顿时仙乐四起,十几位仙女从两边翩然入舞池,衣裙翩翩,罗袖飞舞,腰肢如春柳,人比花更美。   众仙有歌舞助兴,顿时气氛热烈起来,欢颜笑语,举杯交错,美人谁不爱看呢?白子画却不为所动,仍旧一片淡漠的神气,与其说他在看跳舞的仙女,不如说他在看桃花。   王母看了看白子画,知他身负守护天下安危的重任,心里一直对他另眼想看。低声嘱咐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白莲为白子画斟酒,白莲应了施施然移步到白子画身边,亲手为他将酒杯斟满,轻言细语恭声到:“尊上守护长留,守护天下劳苦功高,白莲代王母敬尊上一杯。”   白子画抬眼见王母向他微笑轻点头示意,遂举起酒杯回敬王母,一饮而尽,又对白莲淡笑示意。白莲见白子画气质超脱,纤尘不染,于众仙中如姣姣明月,洁似白梅,果然名不虚传,一时略失神,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得看他。   然而她眼神略转,无意瞥见白子画腰间挂的玉坠,惊得一下就呆愣在了那,因为心里情绪波涛汹涌,脸上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月灵玉!   她不知道那块代表她无法告人的耻辱的标志怎么就会到了白子画身上,脑中思绪如滚滚江水,一时竟然要把她逼得快要昏过去。   身边小丫鬟碧叶见白莲盯着白子画腰间发怔,顺着望过去,惊奇叫道:“咦,尊上戴的玉佩竟和我家小姐以前戴的一模一样呢,可惜小姐那块丢失了,两位大人可真是有缘呐!”   白莲瞪了碧叶一眼,碧叶低头吐舌不敢再言。   电光火石间,白子画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淡淡道:“我这玉也是偶然所得,竟不知与白莲仙子所失爱物一模一样,既然如此,我就将这玉佩赠与仙子。仙子也不必再为丢失心爱之物烦恼,就当找回了吧。”   语毕,解下腰间月灵玉,放在掌心中递给了白莲。   白莲道谢接过,却还只是失神。白子画也不点破,只是婉言安慰:“以前丢失的虽然找不回,仙子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了,世间一切事不过随缘,缘分到了,旧的离去新的也来了。”   白莲勉强微笑回应:“尊上所言甚是,白莲告退。”   转身却是失魂的背影。   众仙见白子画与白莲说了好一会话,虽听不见内容,只是看一向是冰冷淡漠的两位仙子似乎十分投缘,有说有笑,遂有人开起玩笑,向王母道:“尊上和白莲仙子站在一块那可真是一付绝美景色啊!”   王母点头微笑,一旁白莲听了心中五味陈杂。   白子画既能得这月灵玉,就证明他对自己的事或多或少是知道的。这事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可是白子画为人仙界公认万里无一,他定不会损害了她。   又见他仍如之前一般端坐在席中,一身仙袍被漫天绯色桃花衬得洁白胜雪,银冠束发,墨发如瀑,想起之前六界相传他与花千骨之事,无人不扼腕痛惜,也是一位为情所苦的痴心人,不由得心中竟对白子画竟升起一股莫名感觉来。   ? ☆、初心不改 ?  千寻虽然身处地宫,却依旧心系长留,或者说心系她的师父白子画。鬼魈那倒也没有什么另外的任务安排给她,她只是每日随暗执熟悉地宫各事务。   千寻记性不差,一般的事务流程熟悉的倒也快。只是她在自己家里却始终找不到在云山的那种归属感和安全感。   虽然有父亲,常十天半月好久不见,虽有弟弟,更是几乎不见,何况第一次见面千寻就深深感受到了他的敌意,锐利得让千寻觉得如被小刀割。   云山是安静静谧却又生机勃勃,一片祥和,千寻甚至能从风吹窗户的声音中分辨出四季的替换,暖融的是春风,夹着鸟儿求爱的欢啼,温热干燥的是初夏的风,夹着蝉鸣,凉爽的是深秋的风,混着果实成熟的香甜,冷冽的是冬天的风,飘着毛茸茸的雪花。   师父少言,不说话,更让千寻的心和大自然贴到了一起,随着它一起呼吸,甚至不用思考,只是感受它的大美。   日子如涓涓细流,安静美好,仙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吧,没有一切烦杂事,只是随天地安静同在。   可千寻不是仙人,她甚至穷极一身也不可能和仙门沾上边。   想起年幼时几乎与白子画寸步不离,终日在他膝下承欢,如今却是再见他一面也难,千寻的思念就像潮水绝提却又无一法可施。   直到夜深人静时,抚摸着以前旧物,回想以前时光,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失落。   师父啊,千寻好想你,你也在想千寻吗?   地府对千寻来说,始终是森冷阴暗恐怖的,听着十八层地狱的苦鬼哀嚎,千寻晚上几乎都睡不着,但是又能怎么办呢,这是自己的家啊,难道人不应该呆在自己家里吗?   千寻日渐憔悴,身体竟然不似以前强健,逐渐形容枯萎起来,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失了养分逐渐干缩。   暗执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担忧却也无法可施,只好耐心劝说:“公主身就是鬼门的人,不要再想那仙门的事,仙门鬼门是世界的两极,不会有任何交集。   公主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更应该保重自己,地府的将来可全都在公主手里了。属下劝公主还是放弃那些不必要的念想,这对公主自己,对大家,对地府都是好的!”   可是千寻管不了自己的心,夜半一人时,只是手里攥着白子画给她的三颗琉璃烟火痴痴发呆,握得汗都出来了也不舍得松手,心里总是想起那晚白子画的吻。   就是那一个错了的吻,深刻入了她的心,叫她一生都活在了矛盾和痛苦中。   鬼魈和鬼魑凯旋归来,他们又夺了三件神器,如今十六件神器倒有十一件被他们拿到了手。   分别是:神农鼎,拴天链,浮沉珠,玄天伞,勾栏玉,女娲石,崆峒印,催泪铃,东皇钟,盘古斧,炼妖壶。   剩下的五件神器,昆仑镜在太白,昊天塔在茅山,伏羲琴、轩辕剑、夺魂箫都在长留白子画那儿。   鬼魈的目的很明确,集齐神器,放出妖神,杀了他,得妖神之力,从此地府就是这六界至尊,再也无人敢轻视,江山基业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千寻前来请安,正在兴头上的鬼魈见千寻一副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样子立马扫了一大半的兴致,她老子在外拼命打江山,她就在家半死不活吗。   鬼魑心中也更加鄙视轻蔑,这个千寻,不知道哪里半路跑来的,本来冥王鬼主之位极有可能是他的,那也是他母亲的临终遗愿。   虽然他没有鬼王之眼,但是只要有了妖神之力,做地府鬼主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   可这个又傻又笨的千寻,却突然跑来坏了他的好事,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却要抢走本属于他的王位,怎能不让他又嫉又恨。   鬼魈问千寻有没有勤快练习鬼门心法,千寻答虽然练习了,但是却只觉得内力越来越阻塞。   鬼魈觉得不可能,亲探她体内之气,不由大怒:“你练鬼门心法,怎么能不先散尽以前修的仙门内力!鬼门仙门内力相生相克,你这样三心二意,只会一无所成,还日渐衰败,简直自寻死路!”   虽然恨千寻不争气,但总归是自己的继承人,鬼魈再生气也不能不继续培养千寻,他只好另外想法。   鬼魈想了想,吩咐暗执去人间找十对童男童女,一定要健康体壮。暗执明白鬼魈之意,马上领命而去!   ? ☆、身陷万鬼潭 ?  千寻被传召到鬼王殿,一进去就看见一群小孩或蹲或站或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在那嚎啕大哭,喊着爹娘,我要回家之类。   这么些小孩在地府做什么,这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吧,千寻心里疑惑,不过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这些小孩是用来给她增加内力,或者说补身子用的。   按照鬼魈的说法,最好是直接一口咬住脖子,从动脉处吸取最新鲜的血液。   小孩子阳气最旺,喝了他们的血,千寻就会内力大增,功力会飞速上升好几个档次。这是鬼门代代流传的功力速成法,是一条最快的捷径。   千寻之前连肉都不吃,除了那几条野狗,也几乎没杀过生,如今要她生吃小孩,怎么可能做到。   她几乎没考虑就马上拒绝了,并且觉得很生气,怎么能伤害无辜的生命。   鬼魈更气,她不用功,算了,教她法子救她性命,帮她速成,她居然毫不领情。鬼魈阴沉着声音说道:“你要不喝血也行,直接吸干他们精气,可那吸人精气的术法你得先学会了。”   “我既不会喝血,也不会□□气,父王不要用这些法子了,赶紧放这些孩子回家,鬼门心法我会更加努力练习的。”   鬼魈看着千寻,她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哪里来的胆子一再忤逆他,不觉怒火中烧,森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那位好师父他已经不要你了,他当然知道你是鬼门的人,还能再容你?   以后抢夺余下的神器,阎殿长留必会两两相对,战场上必是你死我活,我劝你趁早明确立场,对你只有好处!这小孩血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千寻一听将来要与白子画兵戎相见,顿时只觉心如刀割,情急之下居然冲鬼魈大喊:“谁也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的事!”   鬼魈大怒,向千寻掌掴而去,宽大的黑色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诡异的弧线,承受着一股强大的掌风,千寻小小的身体向后翻倒而去,周身发出幽幽的黑雾。   本来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面泛着红红的烈焰,无数双腐烂的手无数颗腐烂的头在拼命向上挣扎着,想要抓住一切它们能够得到的东西,抓住,吞掉,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千寻坠进了黑渊,地面又恢复如初。暗执大惊,鬼魈竟然把千寻打入了万鬼潭,那里关押着无数怨念深重的厉鬼,如果进去了,没有鬼主下令,就会永久深陷其中,再也无门而出。   公主怎么就这么傻,坚持着完全不合时宜的原则,她只会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却又毫无用处。   暗执清楚鬼魈的个性,如果现在求情,只会适得其反,当下只有先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鬼魈拂袖离去,他还要去茅山夺昊天塔,鬼魑说此次长留已经得了消息,应该会全力支援茅山,这次再用以前的偷袭战术恐怕不行了,与白子画正面交战是不可避免之事!他就不信,一个白子画就能阻了他称霸六界!   暗执见鬼魈要走,向他请示这些小孩怎么处理,鬼魈不耐烦道,随便杀了丢掉就行,几个凡人而已,这样的小事也要问我。   暗执应声:“是”,躬身送他离开,不再多言。? ☆、高手对决 ?  鬼魈赶到茅山的时候,鬼魑正在与仙界的兵队奋力抗战。他毕竟年轻,而仙界这次派出了实力最强的队伍,长留三尊竟然全都到了。   眼看就要败退,鬼魑正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就先撤退罢,鬼魈却时机不差地赶到了。   他驾着一匹地狱鬼凤从血红的落日残阳处飞到了鬼魑身边,一头幽蓝光的发漫天飞舞,黑色冥君袍在风中鼓动着,犹如一只妖冶的黑蝶。遮不住的尊贵气息和绝世无二的魅人外貌向在场所有的人宣告着他的身份。   鬼魑惊喜喊道:“父王!”   鬼魈示意他暂时退下,自己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阵容。看来这次他们是相当认真了啊,似乎派出了不少高手呢,那边为首的三个一身白袍的应该就是长留世尊摩严,儒尊笙箫默,尊上白子画了吧。   白子画!千寻那么久念念不忘之人!   鬼魈见一众仙兵仙将中,他分外惹目,一身白袍似乎格外纤尘不染,此刻他正浮在半空中,手中横霜剑并未出鞘,摩严与笙箫默各站在他两边,身后一众仙门弟子,此刻的他仿若夜下池塘的水中月影,清冷而不可触摸。   白子画当然也知道那是千寻的生父,阎主鬼魈。   小千,有这样的父亲护着你,你必定安全!   “再这样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就让本王和你们这带头的单独比试一下,输了我们马上撤退,要是本王赢了,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鬼魈的声音如魔咒般直抵人心,在场的众人无不从心底生出一丝凉意,脊骨发麻。   “好。”   守护神器是白子画的天命,不管对手是谁,他永远不避不让。   听白子画如此轻松地应承,鬼魈不由得有些恼火。这死道士,把他好好的继承人教的乱七八糟,葵姬为了他整天魂不守舍,如今他倒撒手抛开,真是薄情负义。这样的人根本就是座冰山,无情无心,不负责任,有什么好为他死心塌地的。   鬼魈出招如闪电,白子画光速应战,下面众人只见天上一黑一白两道闪光,不停地在相撞,各不相让,激得周围狂风阵阵,树折木摧。强大的内力以二人为中心向外辐射开去,弟子中修为薄弱者,已觉得承受不住。   二人纠缠许久突然分开各自退回阵营,鬼魈冷哼一声,道:“仙界第一白子画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地太早,以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只是你欠千寻一个交代,我早晚一定会帮她讨个公道。”   鬼魈说完一声令下:“撤退!”   浩浩荡荡的冥军迅速撤离,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虽然神器保住了,茅山仍然伤亡不小,冥军实力强大,是个绝对不能轻视的对手。   “子画,鬼魈和你收的那个千寻是什么关系,我早就说过那小孩是个不详之人,你不听劝,难道……”   摩严本来想说难道花千骨的教训还不够,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改口道:“你好心教养她多年,如今倒要恩将仇报,和自己的师父兵戎相见吗?!”   “神器的事和千寻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鬼魈所为,师兄不必冤枉一个无辜的孩子。”   在他身边长大的千寻,他怎么会不了解,她那么单纯善良,对神器或者妖神之力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你,诶!不能因为是弟子就总是没原则的护短吧!”   摩严气急却也知道白子画认定的事,无人可改。   见冥军撤退已远,三尊也回了长留,时局愈来愈紧张,所有人心中都不轻松!   ? ☆、突出困境 ?  千寻觉得自己坠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在不知究竟何时会到底的时候,她被无数腐烂的手臂扯住了!那些手臂在森森的白骨上粘连着恶臭的死肉,它们死死扣住千寻的手臂,腿,身子,她的头。把她往它们中间拉扯,要让千寻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千寻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因为极度的害怕凝住了,她虽然好容易适应了地府的阴暗,但不代表她就不讨厌,或者说不怕鬼了。   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自己始终逃不出这鬼窟。这里只有无边的怨恨,恐怖,阴森,阳光永远不会照射到这里,这是一个没有一丝希望的地方!只有无边的永远的苦难!   千寻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可是她始终还是放不下。就这么死了吗,临死都不能再见师父一面了吗?   在极端的恐惧和痛苦中,千寻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仿佛她年幼常常做噩梦时,白子画深夜静坐在她身边,见她梦中痛苦,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眉心,温和的声音沁入心底:“千寻不怕,师父在这。”   即使在睡梦中,千寻也听到了这救赎的声音,使得她周身一切恐怖阴暗都散开,一切重归祥和宁静。   是的,她是出现了幻觉,仿佛又听见白子画对她说:“千寻,不怕,师父在这。”   那牵扯着她的无数的腐烂的手变突然成了向上托举她,耳中的哀嚎也变成了哭诉,她的身体逐渐飘了上去,向着一扇光明的门。   嗖的一下,她的身体快速地穿过了那扇门,她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耳旁出现了暗执急切的声音:“公主,你没事吧!”   每一届鬼王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棵生命树,在冥王林中。数不清的生命树树根枝叶都纠缠在一起,仿佛扭曲的蛇,郁郁结结,连成一片。相生相发,永不枯竭。   生命树就是鬼王的根本,这是禁区,除了鬼王本人,谁也不能进!   千寻身陷万鬼潭,暗执焦急中想到此处,如果以孩童鲜血浇灌千寻的生命树,千寻也能法力大增,虽然不知能否彻底脱困,可总还是能增加些希望的。   那些娃娃本来就要死,死的其所也不算浪费。   暗执自作主张带了那十对童男童女到冥王林中,一刀砍一个头,杀鸡一般,头颅滚落,如柱的鲜血灌进了树根下的土壤,被迅速吸收。   千寻的生命树因为得了这意外的滋养,一缕缕的银丝光从树根处一直上游到每片树叶,最终整棵生命树都大放光彩起来!   狼的本性就是吃肉的。   千寻对自己身体本质的一再的否认就是对自己不停的伤害,只会让她日渐羸弱。   暗执帮了她一把,虽然明白日后她若知道此事,未必不会怨恨自己。   鬼魈与鬼魑返回鬼王殿,意外发现千寻居然自己脱出了万鬼潭,鬼魈心中一怔,却是明显心情好了不少。终归是他鬼王之后,逼一下,天生的能力还是有所展露的。   鬼魈让千寻回公主殿,让她自己在房间静思己过,暗执领命,赶紧搀扶了千寻离去。   走到门口时,随后告退的鬼魑赶了上来,讥讽地对千寻说:“王姐,我今日见到你那位好师父了,父王与他交了手,我看他也不怎么样么!”   千寻一听,急的咳嗽不止,鬼魑见了一番得意,冷笑着离开了。   千寻还想问他,却眼前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成婚 ?  千寻被关禁闭后,突然一日鬼魈召见她。   鬼魈坐在骨椅中看着站在下面的小小的千寻,深沉地盯了她一会,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始终放不下你那位师父?”   师父救了我,又教养我多年,他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还望父王手下留情,千万不要伤了他。如果师父有什么意外,千寻也生无可恋!   如此坚强决绝的话几乎不像是从那样小小的身体中发出的。      “你对他用情至深,你可知他心里有多少你的位置?”   “我知道,千寻在师父心中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只为着那一点点的不一样,我也愿穷极一生只守在他身边。”   “好,那我就圆你这个梦。我会帮你安排好一个婚礼,派人送信通知白子画,如果他心里果真有你,定不会负了你。如他不来,你就从此死了这份心,安心守在这地宫,再也不要有无所谓的想法!”   千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王要安排她与师父成亲?   巨大的震惊让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不知怎么回了寝宫,还只是躺在床上发怔。   她与师父成亲?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鬼魈深思熟虑过,他与白子画交战后知他绝对是这天下最难应付的对手,如此消耗,毫无意义。   又想千寻对白子画一片痴心怕是至死难改,如何得两全其美法呢?或者让他们成亲?一个念头从鬼魈的脑海中跳出,条件是如果白子画答应,他鬼魈就不再抢夺剩下的神器。   此为一石二鸟之法,一是了了千寻的心结,让她从此安心接任鬼王之位,二是如果白子画与千寻成了婚,那他也不会再与鬼门如此对立,长久只怕大有好处。   方法不错,就看那个白子画心里有多少千寻的分量了。   他凝气修书一封差暗执送去,暗执接了,却在低头的一刹那露出了心碎的眼神,不过没人看见。   长留收了鬼门送来的信件,白子画看完后沉默不语,摩严夺过细看,不由大骂:“这个鬼魈,居然说什么要让子画与他女儿成婚,真是异想天开,天大的笑话,子画怎么可能与他鬼门的人有何沾染!他冥君不要脸,以为这天下人都与他一般不要脸么!子画莫要理会他!……”   喋喋不休,气愤难平。笙箫默听摩严如此说也大吃一惊,拿过信细看,又不由好笑,只是不敢表露,只拿眼睛斜睨白子画与摩严。   当事人倒是一言不发,就大师兄在那气的大跳大骂,而且白子画的表情带着一丝暧昧不明,有点意思!   深夜,东方彧卿来访白子画,白子画冷冷问他何事,他却讥笑着说来给他恭贺新婚之喜!   异朽阁还真是消息灵通,无所不知啊!   白子画不搭理他,他又突然诡异地笑着说:“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特来告诉你。我打赌,你若听了,一定会去与那千寻成婚!”   东方彧卿的脸变得不可捉摸起来,白子画冷冷看着他,他又想玩什么?   “小骨的魂魄在千寻体内。”   声音不大的一句话,听在白子画耳中却如平地惊雷!   什么?? ☆、真相大白 ?  原来上次东方彧卿在茶馆偶遇白子画之后,心中就有了疑惑。白子画是什么样的人东方很清楚,他不可能在小骨死后又那么随便从哪捡个小孩来就当代替了小骨,这不会他长留上仙的作风。   那个小孩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异朽阁总对不为人知的秘密充满了兴趣,可是他召集了所有的舌头开了三天三夜的会,最后也没能找到一点关于那个小孩的蛛丝马迹。   这个小娃,超出六界之外,没有人知道她从哪来。   东方彧卿想到了异朽阁失传已久的一门禁术,如果有实在想知道而不能得知的事,那就只有将异朽阁所有的舌头都融在湿婆鼎中,用玄阳火烧化,彼时召唤出上古玄天镜,所有想知道的事都可以问它,它一定会给召唤出它的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过,只能问一个问题。   代价是巨大的,舌头是异朽阁的根本,没了那些舌头,异朽阁阁主就再也不是那个天下事无所不知的异朽阁阁主了。   东方彧卿在想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无果后,心中的那丝疑惑却越来越纠缠住他,让他对千寻越来越无法忽视。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小女娃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用湿婆鼎融了所有的舌头,召唤出了玄天境,得到的答案让他震惊得半天无法回神。   玄天境的影像告诉他,小骨的魂魄在千寻的心脏里。   那千寻就是小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千寻是白莲与鬼魈的孩子,可惜白莲在她还没成型前就丢弃了她,她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小骨的魂魄没入轮回,遇到了同样不能人轮回的千寻的身体,她们顺理成章地结合了。   花千骨的魂魄借了千寻的身体再次入世,可她究竟是谁,不能说是小骨也不能说不是!   花千骨的魂魄要完全从千寻的身体脱离,然后再入轮回,那她就是真的小骨了。   千寻呢,失了小骨的魂魄,她就只是一副躯壳。她会怎么样,那不是东方所关心的。   那怎么样才能放出花千骨的魂魄呢,只有一法,那就是掏心。   不错,就是要把千寻的心掏出来,然后放在湿婆鼎中炼化七七四十九日,就能把小骨从那放出来!   千寻的身体很特别,受外界损伤会瞬间复原,要取她的心,只有一法。或者她心甘情愿地自己掏,或者让她最心爱之人掏。   冥府不是随便能入的,东方彧卿自然也去不了,他正苦思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得到消息,鬼魈居然向白子画提亲!   东方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他立刻赶来将此事告诉了白子画。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要白子画假借与千寻成亲,然后趁机挖了千寻的心!炼化出花千骨的魂魄,再送入轮回,小骨就能重新回来了!   而冥君失了继承者,就会不堪一击,又何惧他会放出妖神,惑乱天下呢!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东方不觉得他白子画会有任何理由拒绝去做!   ? ☆、洞房花烛夜 ?  婚礼是每个女孩心目中最神圣的时刻了吧,带着期待,欣喜,带着所有美好的对未来生活的愿望,等着心爱的人来掀起自己头上的喜帕。从此,相依相伴,如藤萝缠树,再不分开。   千寻僵直地坐在喜床上,头上的风冠分量不轻,她却不舍得活动一下身子。就这么呆坐着,从日落时分坐到了月升中天。不过,在这地府中,无日无夜无四季,她只知道自己等了很久,却不知道到底有多久。   仿佛隔了三生三世那么遥远,当千寻从喜帕下看到那她熟悉到永生都无法忘记的一抹白时,她的泪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师父……   可那抹白只是定在了她面前三尺处,却再也不动。   千寻缓缓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喜帕,泪眼朦胧中是自己朝思暮想苦不得见的人。还是那样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还是那样的三千墨发,平静淡漠如水的神情,那样的一个人,与这阴暗的地府何其不符,让这满室的艳红何其刺眼。   她知道的,怎么可能呢,本来她想他是不会来的,可是他来了。   千寻缓缓站起来,向着白子画而去,每走一步都仿佛千年般遥远,她终于站到了他面前。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仿佛罗刹海初次相见。   “师父是来取回重要的东西罢”,千寻从腰上解下了那颗她日日夜夜不离身的宫铃:“小千知道,这不是小千的东西,今日就把它还给师父罢。”   将宫铃交到那冰凉的手中,千寻万分不舍地离开那手,复又抬头看着白子画,眼中清波流转:“小千也有一样东西在师父那,今日也要取回。”   红色胭脂的唇吻上了冰凉的嘴角,是啊,白子画欠她一个吻,他错吻她的那个吻。   白子画再也无法在这喜房中多呆一刻,他深深看了千寻一眼,却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只留给千寻一个她想忘却早已刻入了她生命的背影。   是了,师父怎么可能与自己成亲呢,他连喜袍都没换,可他终归还是来看了自己。自己是冥府的人,怎么能当得了小骨呢,师父那日给她琉璃烟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吧,是傻瓜一样的她一直不肯松手。   爱情就像两个人拉着一根橡皮筋,受伤的总是最后松手的人。   今日将宫铃还给了师父,怕是以后连叫师父都不可以叫了吧。   也罢也罢,终究不是自己的,从未得到何来失去!   白子画匆匆离了冥府,他脑中乱作一团,那日东方将事实告诉他后,就明确给他下了任务,掏出千寻的心。   婚期当日,他在绝情殿打坐,脑中却是滚滚浪涛,眼看就快到天亮,他鬼使神差地来了冥府。那样一个小小的身子,穿着一层层的喜袍坐在一张大红床上一动不动,她一个晚上就一直那样坐着吗。   当看到千寻走到自己面前,那张小脸,那双眼睛,里面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的对他满满的爱和思念。那个小娃那样深刻得爱着他,而这爱的起因,怕只是自己那个错误的吻。   云山八年的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白子画对千寻的感情早就像皮肤长在了身上。父爱?师情?男女爱?他从来分不清也不需要分,云山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如果能那般到地老天荒,世界多么简单多么美好!   虽然东方一再向他强调,那个千寻不过只是一副躯壳,叫他千万要分清,不要因为一时不忍而错失了这难得的机会。   可他真的做不到,难道就因为她深爱着他,他就有权利可以亲手取了她的心?从此弃她如草履?就算那只是因为小骨而生的爱,也无法让他还是因为对小骨的爱而对她痛下杀手,那不是白子画。? ☆、美男计 ?  等了一夜的东方见白子画空手而归,气的说不出一句话,只好愤恨离去。哼,离了他白子画,他东方彧卿未必就没其他法子了。   可他一个凡人的身体怎么去得了冥界呢,想了半天,只有找杀阡陌帮忙了,魔界冥界也属一脉,这些事应该难不倒他。   本来在美容觉的杀阡陌楞被东方叫醒,很是不满,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懒地问东方什么事情找他,扰他美梦。东方彧卿将事情跟他说一遍后他吃惊得瞪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什么?!   杀阡陌不关心事情的开头,经过,结尾,他只关心一件事,小骨没死,她回来了。至于救小骨要先杀千寻,那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重点。   “那老白失手了?”   “他根本就是弃权!不要管他,凭你我二人之力,还想不出办法救小骨?”   “恩恩,本来就是,那个白子画,他之前伤小骨那么深,他就没资格一人总占着小骨!”   两人商量半天终于得出完美方案,美男计!   A计划:杀阡陌去和鬼魈套近乎,装出仰慕千寻已久,一副绝世好女婿的样子,看看能不能把千寻拐骗出来,让后□□无知少女,哄得她要么自己掏心,要么爱上杀阡陌让杀阡陌掏她心。   B计划:如果杀阡陌不能成功□□,那就证明这小娃不好美色系男,那就换东方上。东方一副清俊斯文的书生外表,那也是迷倒万千少女没话说的。而且他非常懂得如何哄女孩子开心,骗一个无知少女不在话下!   同样一个目的,骗得千寻要么自己掏心,要么爱上东方让东方掏了她的心。   大家有多疼小骨,就对千寻有多残忍!   可是他们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在千寻心中,白子画无可替代!   魔君杀阡陌来访,冥王鬼魈没有理由不见。他本来还在气头上,那个白子画真是不识抬举,他都这样放下架子了他居然毫不领情!也好,葵姬从此就可对他彻底死心了罢!   一阵客套寒暄后,杀阡陌不失时机地提出早听说冥王不久前找回了失散已久的爱女,冥王对她疼爱有加,今日也想一见不知可否。   鬼魈同意,杀阡陌终于见到了千寻,而千寻,也叫了他:“姐姐好。”   杀阡陌不动声色,笑着问千寻:“整天在家闷坏了吧,姐姐带你出去玩可好?”   鬼魈见杀阡陌对千寻格外关照,也不疑有他,就让千寻出去散散心吧,总比一直想着白子画闷闷不乐的好。   千寻都快忘记天空是什么颜色了,这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这遍野的青草和小花,这松软的土地多么舒服!耳中有鸟鸣,鼻中有香气。世界,多么美好!   杀阡陌望着千寻,眼中却别有深意,他要的不过是她的心。   杀阡陌来找千寻越来越频繁,鬼魈也不阻止,只随他们四处游玩,或者,他只当多了个女婿候选人?   历代冥王,最重要的是把鬼王之眼传给下一代,鬼魈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在他还能顾及的时候,帮千寻安排好一切。   多一个选择总是好的。   ? ☆、似曾相识 ?  大概半个月后,杀阡陌挫败地找到东方彧卿,向他大倒苦水。   这小丫头片子完全刀枪不入,软硬不吃么!他都舍命豁出去无限放电无限□□了,她居然完全无动于衷!   比如吃葡萄,杀阡陌非叫千寻剥了皮送他嘴里,千寻拗不过,勉强剥了一颗送到他嘴边。可他还没张口呢,她手倒先松了,可怜那颗葡萄咕噜噜滚到地上,再也没法吃了。   再比如,他说千寻啊,姐姐帮你看看命脉啊,趁机抓住她小手摸摸捏捏,可她每次手抽得比兔子还快。   还比如,杀阡陌非说天热,把衣衫是宽了又宽,领子是敞了又敞,故意露出他那绝世好皮肤和喷血身材。可千寻眼观鼻鼻观心,眼睛哪里都望,就是不往他身上过。   杀阡陌被狠挫了自尊心,以他男女通杀的绝世容貌,随便往那一站,该流鼻血的流鼻血,该昏倒的昏倒,全力出击居然搞不定一个小丫头片子!   东方彧卿朝他翻翻白眼,这个杀阡陌就知道色诱,肤浅!要走心!   东方想了想,又出一完美方案,交代杀阡陌一番,杀阡陌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书生就是脑子好使,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不过真的能比他的□□还管用?东方吼他:“爱试不试!”   杀阡陌无语答应配合。   一日杀阡陌又找个机会把千寻叫了出来,带她去他们常去的那个小树林,突然说到人间有样什么美食,特别好吃,杀阡陌非叫千寻在树林等等,他去买,千寻只好随他去。   千寻坐在草地上,无聊地看着面前的小湖泊,天气不错,阳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很是好看。   一个人呆着,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虽然是没完成的婚礼,自己是不是也算半个师父的人了呢,诶呀,怎么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害羞了呢。   发呆中的她根本没注意到青色的草丛中一条几乎与草色分不出的小青蛇在悄无声息地向她游了过来,那是一种剧毒的蛇,而这蛇的的周身还发着诡异的光。   千寻只觉得脚上突然一痛,低头一见是条蛇吓得蹦老高,而那蛇又瞬时消失了。千寻被蛇咬,腿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完全不留痕迹,但那毒素却快速地渗入了她血液,片刻就遍布了全身。   她开始头昏脑胀,手脚沉重起来,暗叫不好中毒了,整个人却完全瘫软在了草地上,迷蒙中听见一清俊的男声:“姑娘你怎么啦?”   她完全无法回答,那男子就自顾自拦腰抱起她往哪里走去,而她很快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千寻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离着不远处一张竹桌上伏着一个人,从背后看是个书生打扮。他听见动静,扭头看见坐起来的千寻,对她温暖一笑,“你醒啦?”   千寻看着那笑竟有几分眼熟,就好像哪里见过一般。   那书生坐到床榻上,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她额头,那手指纤细洁白如葱段“还好,不发烧了!姑娘你刚刚被蛇咬,我已经帮你解毒,现在应该没事了。   以后自己一个人在野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啊,现在春季蛇虫鼠蚁都开始活跃了,你一定要小心哦。”   语气中是满满的关心和体贴,那声音好听地像白瓷破碎。   “对了,在下东方彧卿,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千寻。”   千寻看着眼前这张清俊的脸,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生出几丝温暖,无端地觉得面前人是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   ? ☆、谁解赤心心 ?  毫无意外的,杀阡陌终于大呼小叫地找到千寻了,毫无悬念的,东方彧卿和杀阡陌是至交故友,一点不奇怪的,杀阡陌后来找千寻都是往东方这带了。   鬼魈和鬼魑最近好像又在忙什么,而这次暗执也跟着一起去了,地府那个家又只剩了千寻。杀阡陌就撺掇千寻叫她在东方彧卿这小住几天,不然一个人在家多无聊。而千寻也很喜欢东方的住所,就答应了。   东方彧卿在一群连绵的竹山中,开辟了一小块地方,就地取材,用青翠的竹子搭建了几间竹屋,而家中一应家具器物绝大部分都是竹制而成,整间房子优雅别致,清新脱俗,趁着满山的竹海,越发清幽宁静。   虽不及云山那般远离尘世,不沾烟火,但对千寻来讲倒也是一个可以静心的地方。   一连几天,千寻都住在东方这,而杀阡陌说自己有什么要紧事早就闪人,走前拜托东方彧卿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小千,东方当然保证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和杀阡陌总带千寻去自然景观好的地方不同,东方总喜欢带千寻去人间,哪热闹去哪。千寻到人间又恢复成一个小半瞎子的状态,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好吃好玩。   东方彧卿很会哄女孩子开心,一会是什么精美的小首饰,一会是什么好看的衣服,一会又是什么别致的小玩意,总归每天都有惊喜而且不带重样。   东方心细,将千寻样样照顾得十分妥帖,却又不是暗执的那种毕恭毕敬。确切来讲,那种体贴细心是男子对自己心上人的献殷勤,千寻虽然年轻,却也分辨出了东方对她的不一样。   如果说杀阡陌之前种种在她看来就像是在和她开善意的玩笑一般,那东方可就不一样了,他的表达就像涓涓细流,沁人心脾,让人十分舒心而无法拒绝。   感受着他不言而明的情意,千寻倒抱歉起来,谁让她心里只有一个白子画呢。如果没有白子画在先,东方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不过可惜啊,千寻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准了主就再也改不了。   不能做情人那就做朋友吧,最好的朋友,就像鲁老六和小小七那样,虽然没有血缘,或者无关爱情,却也是这世上她最亲最爱最重要的人。   多么美好的谎言,却包裹着最残酷的事实!   可那又怎么样呢,虽然最后知道那都不过是最精致的骗局,也宁可被一直骗下去而不要去想那所谓的事实。   女孩渴望真情的心多么卑微,可惜谁也不见,因为所有的人都认定她不该来这世界,这其中还包括她的母亲,她恰恰是所有人中最认定她是该死之人。   千寻这边还处在温柔的谎言中,完全无法预料到她最心爱的人却即将要遭遇一场灭顶之灾,而这正是她一生多舛命途的开始。   在后来的生命中她每每回想至此,总会反问自己,后悔吗?而如果命运真的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恐怕答案还是一样。   她其实从未后悔。即使明知前方是万丈悬崖,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跨了出去,成全了白子画,更是成全了她自己。   ? ☆、白子画坠绝情池 ?  太白山,如血残阳下,鬼魈鬼魑带领的一大批冥军,与以白子画为首的一众仙门兵将正僵持不下。鬼魈阴寒地说道:“白子画,你每每坏我好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可千寻她又何曾亏欠你半分,你如此负她,真是无心无情至极。既然你不义在先,那也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鬼魈突然进攻,白子画瞬时应对,但他很快发现今天的鬼魈似乎有些不济,才过几十招,却明显处了下风。百招不到,鬼魈败退,鬼魑与冥兵继续勉强对抗。   正在刀飞枪舞的紧张时刻,突然远远的天际处升起了一抹绚丽的烟火,直上九重天,刺眼的光没入层层白云消没不见,那烟火别人是看不见的,只有白子画能见,他顿时心头一紧,千寻!   她的父亲,弟弟都在这,难道独留她一人遇到了什么危险?不然怎么会用出他给她的玄天烟火?不等白子画细想,天边又升起了一抹一样的烟火,第二发,几乎没停顿的,第三发!   白子画顿时只觉如滚油泼心头,再也无心应战。又见摩严与笙箫默就快取胜,他现在离开也没什么影响,就大声交代他们小心应战,他有事要先走。话音未落,人已朝着天际那抹烟火如电飞去。   白子画很快发现琉璃烟火的发射地点竟然是长留山他的绝情殿!他心中万分疑惑,脚下却没减速半分,飞速来到绝情殿推门而入,眼前景象几乎要让他昏厥,那是小骨?!   那娇小的白色背影本来背对着他,听到声音便回转过来,那可爱的包子头,那一双玲珑剔透的大眼,那粉嫩娇艳的脸蛋,手中握着的断念,那小人不是白子画日思夜想的花千骨又是谁?!   “小骨……?!”   白子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小骨回来了?!   而那小小的人甜甜地开了口,证实了他眼前所见绝非梦境:“师父,小骨回来啦!”   仿佛黄鹂出谷一般婉转清脆的声音,却催出了他的泪。   白子画手中横霜当啷落地,他一把将眼前人搂入怀中,如此用力,仿佛要将她揉碎了纳入自己体内!   “师父,你弄疼小骨啦……”   白子画却不肯松手,语无伦次道:“小骨,你原谅为师了吗?你愿意回家了吗?从此再也不离开师父了吗?……”   “嗯,小骨以后一直陪着师父,再也不走了!”   白子画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那么久的梦就这么实现了,小骨真的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他松开她细细看着眼前人的小脸,又伸手摸摸,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师父,我怎么听说你又收了一位弟子,还要与她成亲啊?小骨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师父就喜欢上别人,要忘了小骨了吗?”   眼前心爱之人的娇俏小脸突然哀愁无限起来,白子画急忙解释:“不,不是的,小骨,你听为师解释……”   “我不信我不信!花千骨突然大叫起来,眼神变得狠厉决绝,师父变心了,师父喜欢别人了!”   “不是的小骨!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师父变心了!”   “那你怎样才能信我?!”白子画心如刀绞,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的一片赤心!   “那你就跳进绝情池给我看啊,看看师父到底是不是对小骨一心无二,天地可鉴,还是三心二意,移情别恋!”花千骨的声音变得幽暗阴森起来。   “好!”白子画再也无法思考,他只听到他的小骨要自己向她证明他的心意,他就证明给她看!   一身白袍在空中翻舞如花又翩入绝情池如坠雨白蝶,绝情池水无情地腐蚀着这世上最痴心之人。销肉蚀骨的疼痛让看透生死,剔骨削肉不咒一下眉的长留上仙白子画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这哀嚎穿透天际,惊起长留无数飞鸟,四散而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残忍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白子画,你总坏我大业,又负了葵姬,你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这绝情池水是唯一能治你的!可怜可叹的痴情人啊,真是连我看了也要不忍心了!哈哈哈哈……”   化成花千骨的鬼魈现出真身,趁白子画痛苦难当,成功取了他虚鼎的三件神器,如风般离去,又在空中留下一句话在绝情殿久久回荡:“你以后若还要葵姬原谅你,就跪着求她吧!”   绝情殿,独留痛苦不堪却求死不能的白子画,却还在痴痴叫着:“小骨,小骨!”声声泣血,神佛流泪。? ☆、千寻心死 ?  笙箫默见白子画匆匆离去,心中担心他,后来冥军撤退,他留摩严在太白继续守着,以防敌军再来。他匆匆追着白子画脚步而去,刚入长留结界,就听到白子画那声痛彻心扉的哀嚎,他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白子画是什么样的人,天大的痛苦不哼一声,如此凄烈哀嚎,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角瞥见一抹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笙箫默根本顾不上理会,飞速奔入绝情殿,眼前惨景叫他不敢相信!   白子画整个人浸在绝情池中,如秋叶般飘零,池水还在腐蚀皮肉,那滋滋作响的声音,听了叫人心惊肉跳!   笙箫默白袖一挥,将白子画拉出池中,听到动静的长留留守弟子也赶到了绝情殿外,笙箫默又一挥袖将门关上,冷然道:“无事,你们退下吧。”   长留掌门被绝情池水销魂蚀骨,这事要传出去,长留颜面何在白子画还要不要做人!   笙箫默探视白子画情况,心凉了大半截,这还有个人样么?   双目被池水溅入已然全瞎,大半张脸都被蚀去,有些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一身白袍浸透鲜血黏在了身上,根本无法取下,难以想象这一片白衣下的身躯被毁成了什么样!   笙箫默为白子画注入真气,他痛苦稍减却昏死过去。   笙箫默将白子画安置好后,摩严随后也回了长留。二人心知中计,然神器被盗,白子画重伤,冥军抢夺剩下的神器易如反掌,看来妖神出世再也无法避免,命数注定终不可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鬼魈回到地府的时候,千寻已经回家,她知道她的父王又去抢夺神器了,心里十分担心白子画,鬼魈似看穿她的心思,一双眼冷冷看着她,如冰的声音说出的话将千寻的心都冻了起来:“你那位好师父已经死了,可他直到临死心中所想之人也不是你,是那个花千骨,你可以彻底忘记他了。”   “我不信!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掉!”千寻分明听到自己心碎掉的声音。   “这是什么?”鬼魈将一柄长剑丢到地上。   横霜!白子画的佩剑从不离身!   旁边鬼魑又冷冷道:“王姐,难道父王还会骗你么!”   千寻觉得天塌地陷世界终结也不过如此了,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却听到她的弟弟还在给她补刀:“王姐,你和那白子画终究师徒一场,他们修仙的人死了没尸首,你就拿这剑给你那好师父修个衣冠冢吧!”   千寻只是浑身无力,无法说出一句话,她父亲和弟弟也不理她,只留她一人呆坐在空荡荡的鬼王殿,如泥塑木雕。   暗执不忍心,将她扶回自己房间,她躺在床上,双目大睁,心如碎片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师父死了么,师父真的死了么?!   白子画对千寻而言是救赎,是她地狱生活的一抹阳光。他救她离了那无边的黑暗恐惧和痛苦,他是她的信仰,她生命的归属,他死了,她的世界也毁了。   千寻手里攒着横霜剑,突然想到什么,到处翻找。   她的琉璃烟火呢?师父给她的琉璃烟火不见了!翻遍各处无果,她想起一个人,暗执!只有暗执知道白子画给了她三颗琉璃烟火,如今找不到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暗执向她坦诚的事实让本来觉得心已死的千寻又心寒更甚,她一直深信不会伤害她的暗执背叛了她。   鬼魈本来烦恼如何对付白子画这块硬骨头,暗执进言说他有一计,说白子画曾经给千寻三颗琉璃烟火,交代千寻危难时通知他,他会即刻赶来营救。   暗执建议他自己幻化成鬼魈的样子与鬼魑假装进攻太白,趁白子画他们忙着应付的时候,鬼魈本人在绝情殿放出琉璃烟火引白子画回来。   为什么要回绝情殿呢,白子画被花千骨死前下咒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这天下几乎没能克制他的,要取他虚鼎中的神器也十分困难,可是他对那花千骨一往情深,这就是他的致命弱点,如果用绝情池水泼他,他肯定无法抵挡。   而绝情池就在绝情殿中。   鬼魈知道,绝情池水在人动情的时候威力最甚,而那个白子画心中念念不忘的自然是那死在他剑下的花千骨,他精心设计一局,又利用拴天链制造幻境,就出现前面一幕。   白子画整个掉进绝情池,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这样的人葵姬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暗执趁千寻外出,偷了琉璃烟火给鬼魈。他之后将一切事由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千寻,千寻不肯相信。他冷冷看着千寻的眼睛,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我说过,公主心太善,太容易轻信人,而这世上的人和事是不能全信的,包括你身边最亲最近和你心里最爱的,不然受伤的只会是公主自己。”   千寻恨恨望着暗执,而他只是说声公主好好歇息就自顾退出,只留千寻独在房内枯坐成灰。? ☆、妖神之力 ?  鬼魈集齐神器后,见到了婴儿状态的南无月,他可没有花千骨的恻隐之心,手起刀落干脆地杀了他,得了妖神之力。   有了妖神之力的冥王鬼主从此就是这六界魁首,驰骋天地再也无人能挡。他成了这个世界的神,他便是造物主。   可是这冥界梦寐以求许久的美梦才实现没有多久,历史就要改写了。   历代冥王最要紧的就是生出下一代鬼主,而当下一代鬼主年满十五周岁,原冥主也就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新主继位,原主寂灭。   千万年来,冥界都是这个运转规则,所以每一届冥主能有多长寿命,全看他或者她在几岁时得了继承人。   在鬼魈父亲三百岁整的时候,鬼魈出生了,过了十五年,原冥主在鬼王生命树林中寂灭,鬼魈继位。鬼魈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白莲,无心有了千寻,再过十五年,鬼魈三十五,他也到了生命的终结时刻。   鬼魈召千寻到冥王生命树林,他盘腿坐在自己的生命树下。   那树分明正是茁壮的时候,却是一副奄奄一息大寿将至的样子,原本翠绿的枝叶都成灰黑色,只有许多闪光发亮的银线从树根处一直不停地牵扯游走到每根细树枝,使得整棵树都发着盈盈的光。   鬼魈还是那一头漫天的暗幽蓝发,还是那样魅人绝世的容貌,一身冥主的鬼龙锦袍即使在这不见光的地方也依旧光华夺目。   这样艳丽的一个人,即使是大限将至,却也完全不见半分颓丧之气,反而有种奇异夺目的美感。   千寻却始终很难在内心深处接受他是自己生父这个事实,没有家的温度要培养出家人的亲情谈何容易。   鬼魈听到千寻的动静,慢慢睁开了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目,他淡淡望向千寻,那淡漠的神情倒有几分神似白子画。他看着千寻缓缓道:“我知你虽一直身在地府,心却未必在这。可是一个人无论如何不能也不可能逃出他的宿命,不能因为自己有着不同的想法就逃避了他该负的责任。   你要清楚,这冥府的鬼主如果不能挑起重粱,这么多人的生死轮回,这么多的冤魂苦鬼,谁来为他们负责?冥界虽然为其他所谓正派不齿,但却是这六界的关键,它与人间息息相关,相辅相成,谁少了谁也不行。   我大寿已至,冥界的担子就转交给你了。我知你一直羸弱,怕你不能胜任重位,才坚持取了妖神之力,又在我体内为你转化,再传给你,你必能轻松御使。”   语毕,一点金光刺破千寻额头鬼王印,鬼魈中指一道如丝血流直射千寻眉心。   千寻顿时只觉滚滚不断的力量注入她体内,渗透四肢百骸,周围一切事物都仿佛在她掌控之中,地狱众鬼都成了她脚下臣子,她成了这地府一呼百应的鬼主!   将妖神之力传给千寻的鬼魈身形逐渐朦胧,仿佛就要四散在这冥王林中,千寻只听得他又交代了最后的话:“葵姬,你已是鬼主,要明白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不要再小儿女之气用事。你也不要怨我杀了白子画,他心中从头到尾都不是你。而你的生母其实还在,她叫白莲,在九重天的月亮宫中。   之前没告诉你是不想你多增烦恼,如今我寂灭,你总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你的亲人,不至于过分凄苦。   记住我的话,葵姬,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你已经长大,前面的路你要一个人坚持走下去。”   越来越空灵的声音终于随着身形在那风中四散而去,千寻感受着身体的力量,心里却万分空洞。   正如鬼魈所言,她不能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宿命,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该负的责任不能逃避,不然生活就会狠狠地回击你,叫你付出惨痛多倍的代价!   ? ☆、菩萨点化 ?  千寻得了妖神之力却完全不知如何正确使用,如同一个人得了金银宝库却独缺钥匙。暗执见千寻始终消沉,而冥界不可一日无主,就向千寻进言:“公主如果实在有心结解不开,可去地藏王菩萨那求赐教,菩萨心智超凡,定能为公主解惑,公主也不必一直自己画地为牢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菩萨?地府的菩萨?   千寻看到地藏王菩萨的时候,感觉自己从初入地府时就一直低沉消没的心第一次有了温暖安全的感觉。   地藏王菩萨站在一块突出的黑焦石上,石下是滚滚的熔岩河,里面翻滚着数不尽的受难鬼。   菩萨一刻不停地在念着超度经,周身佛光灿灿,那些经文从她嘴里变成一个个金光闪闪的佛文符号,飘落到那些苦鬼身上,它便减轻了痛苦,甚至脱了那烈焰熔岩,往那轮回司飘飞而去,再入轮回重新做人。   暗执说过,地藏王菩萨当初舍生入地狱时曾发毒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可这地狱又怎么可能会有空的一天呢。   地藏王菩萨佛眼慧睁,温和看着千寻,道:“你来啦?”   祥和的声音让千寻如沐阳光春风,只觉身心舒畅。   千寻奇异反问:“菩萨认得我?”   “嗯,你出生的时候我看见你了,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多么坚强的勇气,能从这无间地狱层层逃出。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你我一定还会再见的。”   “菩萨那可知我今日所求?”   “千寻,你一直很矛盾,你先是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后虽知道,却始终找不到家的感觉。你的师父白子画他给了你一份温暖一个归属,你自然视他做这世上最亲最爱之人,可是他在你身上寄托的却是一份对另外一个人的情念。   你本想不去分辨,如此糊涂一生也好,可是他又死了,你的心也随着他死了。可是千寻,苦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勉强得到又如何呢?   千寻,你虽然是鬼身,可是自小在仙山长大,一心向着仙门无尘无垢之界。地府对你来说,是你的家却又使你痛苦,但你责任在身,又只能在这,矛盾纠结不止,使你十分苦累。   可是,千寻,你知道吗,这世间不是如你所想那般黑白分明,鬼门未必就全然一片黑暗,仙门也未必纤尘不染,一个人只要心中有佛,便处处都是修炼之所。   你双目一眼见善一眼见恶,一眼见生一眼见死,如此鲜明的矛盾对立只让你觉得痛苦矛盾万分,殊不知这世间善恶未必完全对立,生死也是时时同存。   一切世间之物万事百态你只要宽容接纳,承认它们都是生命的一部分,不去抗拒,坦然接受,就是接受你自己,只有你自己完全接受了自己,所有痛苦根源才能烟消云散,你懂了吗?”   千寻听了这些箴言,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只觉神志清明,周身舒畅,身上一直久压的负重感消散而去,妖神之力与她的身体融会贯通起来。   双目再睁开时,那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瞳变成了晶透的银灰色,再看这世界,包罗万象,不再对立分明,从此心中再无惧怕纠结,只管勇敢向前!? ☆、为爱舍身 ?  “还有,千寻,其实你师父白子画他并没死,他曾被花千骨下咒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如果你始终放心不下,可以去长留找他。”   地藏王菩萨的话彻底救赎了千寻,她听了惊喜交加,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父没死!那怎么会被父王夺了神器和佩剑?   再也按捺不住想见白子画的心情,千寻飞速赶往长留,那高高在上的绝情殿。   曾是小弟子的她从未能上去过,而如今的她妖神之力在身,又是冥王鬼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被挡在长留结界外的小女孩了。   轻松御风飞上绝情殿,殿外特别的森严守备让千寻有了强烈不好的预感,白子画如此道行高深,何时需要过守卫呢。   她隐去身形,轻松进了绝情殿。殿内布置一片素净淡雅,一如白子画之人,倒不似云山那般温馨别致。   大厅内空荡无人,只是突然从后方的偏房内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痛苦□□,很快消散不见,仿佛从未有过。   千寻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她顺着那声找到卧房,一张洁白如雪的床榻上,白子画躺在上面,一头墨发倾泄了一地,薄纱的床幔罩住了他,仿佛翅膀破碎的白蝶。   千寻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师父,怎么了?   终于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撩起那层薄纱床幔,眼前的景象几乎叫她失声尖叫!   她死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牙齿咬住舌头,阻止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眼泪却决堤而下,师父!   眼前的人一身伤疤,满目疮夷,曾经脱俗绝尘教她朝思暮想的脸庞如今爬满了红色的丑陋的疤痕。那疤痕层层叠叠,如蛇般蜿蜒,如被火烧,绝情池水!   是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伤得了白子画呢,除了那会叫天下所有痴情人尸骨无存的绝情池水!   白子画听到轻微的动静,睁开双目,却是一片无神,全无焦点,谁?声音苍茫沙哑如砂纸,再不是以前的清淡幽宁。   千寻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着伸出纤纤素手抚上白子画面庞,那上面一片火烧如此烫手!   瞎了,嗓子坏了,容貌彻底被毁,还发着高烧,一定很痛吧,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痛苦的表情。   白子画不听来人回应,却一双小手温柔抚上他脸庞,神志不清的他这么多天一直昏昏沉沉,只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他的小骨回来了。感受着那小手覆在脸上的浓浓情意,他又试探着问到:“小骨,是你吗?”   是了,师父,是你的小骨回来了。千寻在心里默默回应白子画,却只是没出声。   两片红唇覆上了他那疮疤累累的唇,一双小手大胆地解开了白子画她的师父的衣衫,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刺痛了她的眼。   是的,她要救他,这是因为她而起的伤,她要将妖神之力给他,才能救他,就让师父把她当成小骨吧,那又怎么样呢。   我对你的爱和你无关。   一个是豆蔻初发的少女,一个是形容俱毁的长留上仙。   华丽妖冶魅惑的暗紫的发,与端庄流泻如瀑的黑的发丝丝牵扯到了一起,纠缠漫漫再也分不清!如同春蚕作茧自缚,而陷入爱河的人始终逃不出自己心中那片痴念与作茧自缚的春蚕又有何不同!   如此痴心痴缠的两人的身体,组成了一副多么诡异残酷而美丽的画面!   “小骨,小骨……”   “师父,师父,小骨在这,在这……”   妖神之力从千寻体内如泊泊泉水向白子画倾泻而去,白子画的身体正在以眼睛能看到的速度恢复。疤痕渐退,容貌复原,他眉宇间一点妖神之力的印记隐隐浮现。   千寻见他就要全部恢复醒来,匆忙起身离去,却被白子画一把反捉住手腕,他的眼睛尚不能全见,只能分辨出一个模糊身形。   千寻的心都快从胸腔中跳出,突然外面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千寻迅速凝气点了白子画睡穴,他手臂垂下松开了她。千寻匆忙拖出压在他身下枕下的衣裙,却带出了一样东西咣当落地。   是什么?   原来正是千寻之前为白子画在山洞中刻的牌位,她瞬时想起那日不知为何牌位莫名不见,而今天终于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原来是师父拿了,日日放在他枕边,每晚伴他入眠。   千寻顿时只觉心情如海浪般澎湃,却再也不及细想,来人已经打开了房门。就在笙箫默一脚刚跨入房门的时候,千寻不留一点痕迹地从后门一闪而去,仿佛她从未来过。? ☆、紧张局面 ?  千寻匆匆回到地宫,心跳如小兔,却根本没发现她的床上还有个人,那人伸出一双精致的手捉住了她柔弱的肩膀,声音却是透骨的寒凉。   “王姐,你去哪了,身上怎么有男人的味道?”   千寻惊吓不小,瞬时转头看清背后人,是她的弟弟,鬼魑。   “你该不会是把妖神之力给了你那好师父吧,那可是父王用性命换来的,是我们冥界千秋万代基业的保障!你不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那么随便给人了,而且还是给了那个白子画!”   鬼魑的手指几乎要扣入千寻肩膀的肉里,千寻吃痛要挣脱,鬼魑死死抓住她不放。他龇目瞪眼,额头青筋暴突,咬牙切齿继续恶狠狠地质问千寻:“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父王怎么就把妖神之力给了你呢!你这个白痴!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不会干好事!”   他将千寻狠狠压在床上,凶残地吻上了她的娇唇,千寻吃惊不小,死命挣脱,鬼魑哪里肯放过她,他恨恨地说道:“怎么,你都能和你师父睡了,再陪你弟弟睡一觉又怎么样呢!”那双手却在撕扯千寻的衣裙。   千寻尖叫起来,抵死反抗,外面暗执冲了进来,冷冷道:“王子请放开公主,她现在是鬼主,您不可对她无礼放肆!”   恶行无法继续,鬼魑恨恨哼了一声,傲慢地整了整衣衫。阴□□:“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追着杀你,就快打到家门口了,我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且……”   后面的话没说完,鬼魑又冷哼一声,愤然离开了。   暗执看千寻惊魂不定的样子,默默上前为她披好衣衫,轻声安慰道:“属下一直规劝公主,心不可太善太痴,不然最后受伤的总是您自己。如今您身负鬼主重位,却又失了妖神之力,以后的局面该如何应付呢?   可是您放心,只要有属下在的一日,倘若有人要伤害公主哪怕一根汗毛,那也要先从我暗执的尸体上踏过去!”   千寻第一次听暗执如此明确的表明心意,不由怔怔望着他。自从上次他偷了琉璃烟火助鬼魈伤了白子画,她就一直生气没和他说过话。可他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责任在身奉命行事罢了!   细细想来,他的规劝虽然与白子画对她的教导看着背道而驰,一个教她一心向善不伤他人,一个却是教她自我保护不伤害自己,可那未必也就是错的,一个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好的人还能做什么其他的呢?   暗执退出留千寻房内休息,他却守在门口几乎从不合眼。如今这么紧张的局面,冥府上下所有人都是高度戒备状态,无人敢有一丝松懈。   妖神之力的传递,如果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如鬼魈与千寻,可以通过血相传。如白子画和千寻同父异母的弟弟鬼魑与千寻之间的传递方法就只有男女阴阳交合了。   鬼魑的导师蠡然告诉他,如果想夺鬼王之位,就要先夺妖神之力。   而王族之间近亲相配更能提高下一届鬼王血统的纯净,与自己的姐姐千寻婚配是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所以才有了刚才鬼魑藏身在千寻卧房的一幕。可他万万没想到,千寻先去找了白子画,而且把妖神之力给了他!万分激怒的他刚刚只想把千寻给撕碎了,他鬼魑想要的东西就算得不到也要彻底毁了!   ? ☆、独自应战 ?  仙门大军压界,罗刹海死沉的海面上围满了仙门兵将,气氛一片肃穆。各派掌门都到了,包括长留的摩严与笙箫默,可他二人脸上却有些神色复杂。   长白的新任掌门莫如归用真气透过罗刹海向冥府传音,告诉冥军,如果千寻再不出来,他们就要打破罗刹海结界硬闯了。   千寻听了,坚持出门应战。   暗执拦不住也无法,毕竟她是鬼主,这是她该尽的义务。   罗刹海海面突然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顿时风声呼呼,草木动摇,周围一切都仿佛要被吸入。   水流漩涡的中间千寻踩着一朵地狱黑莲缓缓上腾,终于站到了众人面前。   在摩严与笙箫默的印象中,千寻始终不过是一个孩子的模样。天真傻气,不爱说话,总有些怕人,白子画的总将她护在翼下,免去她为风雨侵害。是保护,却也阻了她的成长。   如今得道的千寻,已然不是当初的孩子模样了,一头暗紫的长发漫天飞散,妖冶魅惑,一张精致的小脸虽然依稀能分辨出当初的稚嫩影子,却是长成如花的少女模样了。   那双原本一黑一白分外分明刺目的大眼,如今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银灰色,浑然一体,包罗万象,似看透一切。   长长的睫毛覆着晶透的眼珠,分外勾人。当初小小的身体已经如嫩柳发芽,有了微妙的起伏。一身绣着金丝的暗紫黑龙凤织锦鬼王袍,衬出了她冥主的尊贵气质。   可她其实终归还是那个孩子,一颗单纯的孩子心,只想一直陪在白子画身边,永远都不要长大,仅此而已。   可千寻不会忘了她父王临死前交代她的话,一个人不能也逃不了他的宿命,唯一能做的,只有面对它接受它打败它!   众仙只道妖神之力在千寻身上,一心要灭了她真身,再将她魂魄打散重新封印,可是又惧怕她的能量,不敢轻举妄动。   妖神之力如同神祗,可以造化万物,也可以毁天灭地。可是这么多人呢,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女孩。   千寻眼里不见喜怒。只是冷冷道:“妖神之力虽然在我这,可我不会伤害无辜,对称霸天下什么的也完全没兴趣,你们不要庸人自扰了,很可笑的。”   这么多长辈被一个孩子这么讽刺,顿时都觉脸上挂不住,莫如归恼怒道:“你本就是个妖孽,如今还盗取了妖神之力,难道不是已经作恶多端,如今轻松一句不会伤害无辜,大家就都信了么。”   嘴上发难,手上也已经出招。   千寻虽然没了妖神之力,可她毕竟是鬼主,而且筋脉打通,修为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轻松应战倒还是可以的。   大家与她过招,虽然不分上下,可是也生出一丝疑惑,她怎么不用妖神之力呢,那样完全就可以轻易取胜了。   千寻独自出门应战,暗执怎么可能安心,随后与鬼魑也一起出来,见千寻一人独战众人,知她已失妖神之力,恐不能抵挡多时,赶紧上前与她一起应战。   终于寡不敌众,三人逐渐处于下风。千寻知道众人只是要拿自己,所以下令所有冥军一个不许出动,她没想到暗执和鬼魑还是前来相助。   她本来想,即是众人只要杀她,那就她一人死好了,不累及一个旁人,暗执挂心她违了她命令出门相助也能理解,可是鬼魑怎么也来了呢。   剑气凌然,刀枪无眼。三人都已经负伤。   千寻见不得暗执鬼魑身上淋漓的鲜血,虽然她自己挨的更多,一声大喊:“你们不过要杀我一人,放过我朋友!我随你们走便是!”   “蠢女人!”   鬼魑还是那副骄傲的少年模样,对千寻恨恨道:“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一切了?”   千寻心里疑惑,鬼魑的话里倒像有几分对她的关心,他不是一直恨她抢了本属于他的东西,巴不得她去死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别想伤我的女人!”   此言一出,所有打斗中的人都愣住了。   谁不知鬼魑是千寻同父异母的弟弟呢?虽知冥界王族有近亲相配的历史,可是这么直接地看到还是震撼不小。   众人心里更加鄙夷,妖孽果然是妖孽,伦常都没有。摩严与笙箫默更是觉得吃惊不小。   他两人本只是观战,并未出手。   如果说千寻对白子画的感情还有花千骨在前做例不那么让人难以理解,可这姐姐与弟弟就完全超出他们能理解的范围了。真是不知道白子画听了,会是什么感想。   两人交换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心里各有了计较。   可是最难接受的是千寻,这下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鬼魑是要用这个方法逼死她吗,叫她死了还要背上一个姐弟乱伦的罪名?!   这要让白子画知道了,自己就算死了也难以面对他了。   鬼魑和暗执被制住,千寻身体受伤会完全复原,一般刀剑无法真正伤她。   突然一阵异香合着漫天的紫雾向千寻罩去,千寻只觉得体内血气翻腾,手脚沉重,又一张大网从天罩下,将她整个人困了个结实。   她早已一心赴死,只是大喊放了暗执与鬼魑,她随众人走就是。可大家听了她的话却是神色复杂还夹着遮不住的鄙夷,果真是情深意重么。   那表情让千寻见了如针扎心头万分羞愧恨不能钻地却又无可奈何。   在这紧要关头,一抹纯白的色出现在了天际,那一头倾泻的黑发,那淡漠的神情,如神祗般的那个人扯破了这一片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压抑,千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父!? ☆、重回云山 ?  千寻再次醒来,幽幽睁开眼睛,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不是云山么?   她慢慢从床上支起身来,环顾四周,是了,这是云山,她的卧房!载满了她儿时的记忆。离开那么久,今天又重新回来了么?   她勉强撑起身子,向门口挪去,却在看见那漫天桃花树下的身影的那一刻几乎又要失力倒下,师父!   还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洁白胜雪,万年不改,三千墨发如瀑倾泻,烂漫的桃花如一片无边粉云如梦似幻,更衬得那人背影如诗如画。   正是那让她魂牵梦绕,欲断难断的人!   无数次梦境里千寻觉得自己又重回了云山,发生那么多种种便好似从未有过,只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独自出门耍了一会又重新回到了家,那个温暖温馨的地方,那个永远不会变的港湾。   千寻撑在门框上,不觉又是泪眼朦胧,她终于又回到家了么,又回到师父身边了么?   “师父……”   那一声叫唤几乎低不可闻,仿佛只在胸腔中,连嘴都未动过。   可是那人却听见了,回转身来,面貌一如以往的绝世脱俗,看着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扶住她柔弱的肩膀,不教她倒下。   “你醒了么,毒刚解,身子还弱,不要站在门口吹风,我扶你回房。”   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却又带着一丝不一样。千寻听在心中如春风荡漾,阳光明媚,之前一切所有的苦难委屈都烟消云散,随风而去,这便够了,够了。   白子画扶着千寻坐回床上,拿起旁边桌上一晚汤药,竟然如儿时一般一勺一勺亲自喂她。   千寻看着那无法让她忘却的眉眼,那眼中分明有一丝化不开情意,千寻只是痴痴望着白子画,白子画也不避让,两人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起来。   突然想起那晚的缠绵,千寻顿时脸红如火烧,虽然走的时候白子画并没完全看清是她,可是如今他容貌全部恢复,妖神之力已在他身,不是她给他的又能是谁呢?   一时情绪激动,千寻被药呛到,咳嗽起来,白子画替她轻轻抚背,又见她突然神色闪烁,表情不对,只是轻轻说道:“还是不舒服吗,你且躺下歇会。”   千寻躺下,白子画离去独留她在卧房。她又哪里能睡着,心中千种情绪,却是万分甜蜜。妖神之力又怎样,冥王鬼主又怎样,她都无所谓,她的世界始终唯有白子画一人而已。   白子画那日醒来发现自己容貌全部恢复,且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他很快明白是千寻将妖神之力给了他,那日他梦中以为的小骨,其实是千寻。   对白子画来讲,千寻是小骨又不是,当他知道小骨的魂魄拘在千寻体内时,他就已经分不清了,纵然修为高深如他,于一个情字也是无可奈何。   醒来后的白子画发现摩严与笙箫默都不在长留,守在门口的小弟子告诉他世尊与儒尊带着一众仙门的人去冥界围杀千寻了。   他听了顿时心头一紧,飞速赶到罗刹海,正见到被天罗网困住且中了红藤萝毒的千寻。   手中银光一闪,竟然生生斩断了仙器天罗网。在千寻娇弱的身体要往海中坠去时,一把抱住了她。   当着众仙的面,他郎朗道:“她是我白子画的徒儿,谁也不许伤她,如她有任何不对,自有我这做师父的管教。”   白子画径直抱了千寻离开,留下一众十分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众人,尊上都说了,那是他的徒儿,别人又能怎么样呢?   ? ☆、此时此刻难为情 ?  仙门众人始终不是那么容易就放过千寻的,她对他们而言始终是个隐患,不除不快!白子画护着又怎么样,长留掌门难道就可以为了一个徒儿背弃了天下人么!   云山结界外,仙门各派守着不肯离开,摩严与笙箫默前来劝说白子画。   摩严道:“子画,你这样偏私留着那个千寻,众人那始终不好交代,你是仙界之首,这样不服众的事始终很不妥啊。”   “那师兄的意思是叫我把千寻交给外面那些人,不管不顾她,随她死活?”   “我知道,那千寻将妖神之力给了你她救了你,可你这身伤不也是因她而起么,顶多算个功过相抵罢了。你这样护着她,不会又是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这可实在不像是个修仙之人所为了……”   “师兄不必多言,外面那些人要杀千寻不过是以为妖神之力在她身上。   可如今妖神之力是在我这,难道要我把一个无辜的孩子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吗,那才不是修仙之人所为。   我这便去告诉众人,妖神之力在我这,他们要杀便杀我好了。”   摩严与笙箫默听白子画这么说着了急,忙道:“哎你别急呀,我们再去劝劝大家,或者你在众人前做个样子,小惩大诫一下,不也能搪塞一下吗……”   这万一要让众人知道妖神之力从千寻身上到了白子画那,傻子也能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要让天下人都说长留掌门收徒儿是专门为了给自己培养情人的吗?   况且白子画毁容一事也只有摩严与笙箫默知道,要是一并抖了出来,长留可真是要颜面扫地了。   “不可能,千寻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会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谁也不能伤她一分。”   白子画语气波澜不惊,却是字字掷地,不容二话。   摩严与笙箫默无奈只好离去,他们三人对话,千寻房内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自己怎么能连累了师父的清誉呢?只要知道他心里有一分自己便是天大的满足了。   如今自己要是继续藏身云山,师父是绝对不肯把自己交出去的,众人只会步步相逼,难道真要师父为了自己一人与天下为敌吗?真要那样自己又如何受得起呢?   当下千寻只是一人悄悄离开,仿佛绝情殿那次一般,好像从未来过,不留一点痕迹。   白子画发现千寻不见,知道她是不想连累自己,独自回了冥界,也好,众人只当她还在云山,这样倒也安全。等他想办法平息了此事,再去找她吧。   千寻回了地宫,见暗执与鬼魑也安全,心里松了口气。众人要杀的终究只是她一人而已。   鬼魑见她回来,一把捉住她手腕,恶狠狠地告诉她:“蠢女人,以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逞英雄了,难道真把父王传给你的王位当个玩笑吗,你要死了,这么大的地府谁来管?”   “我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你就能当鬼王了。”   千寻想到他当着那么多人面给自己那么大的难堪就气结,她没找他算账,他还先吼她了,真是她这个姐姐太好性了么?   “你……”鬼魑气的说不出话。   暗执劝解:“公主好容易回来了,王子还是让公主好生休息把,不要再气公主了,接下来怎么样,我们还要全力应付呢,现在可不是内耗的时候。”   鬼魑愤愤松手,千寻翻他一个大白眼自己回房了。   现在的千寻心里不再空荡荡一无所依,她有支撑点了,白子画没死,而他心里分明是有她的!其他的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 ☆、突如其来的打击 ?  回地府没多久,千寻就发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   食欲不振,整天昏昏欲睡,地府事务繁杂,她总是觉得心烦气躁,暗执帮她检查,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要把千寻幸福到晕掉了。   她眼睛都成了桃心,整天不管站着做着躺着就是在那傻笑,鬼魑见她那样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个蠢货,她还真以为白子画是真心喜欢她的吗?   那天他偷偷跟踪了东方彧卿和杀阡陌,从两人的谈话中早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只有千寻这个笨蛋还一直蒙在鼓里,外边那些男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待她?!   鬼魑冷冷看着自顾自做着美梦的千寻,阴□□:“你这肚子里的该不会是那白子画的种吧?”   千寻根本懒得理他,只当没听到。   “那你是打算要把这小孩生下来?”   千寻毫无疑问地回答道:“那当然!”   这可是她最心爱之人的宝宝,是他们以后要倾尽全力保护的爱的结果。   “哼,你这么个傻子,我真是不知道是替你高兴呢还是替你悲哀!”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那个白子画,还有那个杀阡陌,和那个叫什么东方的那个书生,他们就是真心待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根本不是真心待你!他们要的不过是你的心!”   上次魔君杀阡陌来访,点名见千寻,后来还总找她出去玩,鬼魑心里就起了疑惑。千寻几乎从不出地宫,何以这个杀阡陌会突然对她这么感兴趣呢,一定有什么蹊跷。   后来他偷偷跟踪两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了这个惊天秘密,他们合谋要掏出千寻的心,所以才百般对千寻示好,企图骗得她真心才好下手!   可惜千寻心里只有她师父白子画,杀阡陌和东方彧卿始终不能得手,又抱怨白子画办事不力,没有利用好上次结婚的机会,不然哪里这么麻烦!   听到这些,鬼魑终于明白,那次为什么白子画明明来了地府,进了新房,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很快就离开了。   而他后来全力相救千寻,只怕一份是为了那妖神之力,更重要的一份,不过是他最心爱的人花千骨的魂魄在千寻体内,他要救的不过是花千骨而已。   而且,东方彧卿还说,如果万一千寻怀孕了,等到小孩出生那日,花千骨就再也回不来了,千寻将彻底替代了她,从此在这世界上再无花千骨这人,只有千寻。   听完这些,千寻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潜意识告诉自己鬼魑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自己怎么就能听了他的一面之词呢?她知道东方彧卿住哪,她要去向他当面问个明白!   千寻独自来到东方彧卿居住的竹屋,他正好在,见到千寻依然是那样温和的笑颜:“小千,你来啦?”   千寻只是看着他,低低问道:“原来你们这般种种与我亲近,都只是为了取我的心么?”   东方彧卿收了那笑容,看来她是知道了,千寻看着眼前那张之前总是如此温和的笑颜逐渐冷下来,她的心也变得越发寒冷。   看来鬼魑说的未必有假。   “你既然知道了,那也不瞒你了。花千骨的魂魄就拘在你体内。   而我,杀阡陌,白子画,都是她的旧相识,也是这世上最关心她的人。只有取了你的心,小骨她才能重新回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东方彧卿温和的语气却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句句字字如刀插千寻心头。   果然,她是不该来这世界的人么?   东方彧卿心想,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干脆全盘倒出,以千寻的性格,只怕很大的可能她会自诛,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是一个借着花千骨魂魄而生的人,失了小骨的魂魄,她只是一副躯壳,东方彧卿千万年生死轮回,这样的事又怎么会看不破。   ? ☆、生死两难 ?  东方彧卿的判断很准,千寻听了他一番话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就离开了。她回到地宫把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许进。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只是要她死么?她回想起结婚当日,白子画眼中的难言之隐,师父最后还是下不了手么?那自己便替他下手好了!   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她实在是不舍啊!   那是他和她的啊,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而那无父母疼惜的苦楚她太了解了,她再也不要她的孩子也和她走一样的路啊。   千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开了,谁来告诉她,帮帮她,到底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母亲,鬼魈临死前告诉她,她母亲叫白莲,是天宫的仙子,居住在九重天上的月亮宫中。   可她现在怎么去的了天宫呢?又想起她母亲的信物已经给了白子画,而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见他的。   怎么办啊怎么办?   她突然想到鬼门中有一法术可以易容,甚至可以变化成其他动物,如此就能混入天宫了。她迅速去书阁找到了那本秘籍,以她现在的修为,很快就习得了此术。   她化成一只白蝶,翅膀上只一点如桃花般淡粉,翩然进了白莲的月亮宫,化成蝴蝶的她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白莲正端坐于镜前梳头,一头乌发如流水般披散在背上,一个白色动人的背影,分明是倩丽柔弱的,就算不能见到面容,也知是一个绝世佳人。   千寻望着那个美丽的背影,竟自惭形秽起来。   她之前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大部分时候,她觉得应该是像农舍中那个农妇吧。   有着和蔼可亲温暖的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岁月痕迹,天下的母亲不都是那样的吗?   可是她的母亲是这天上的仙子,而且有着绝色的姿容。   那样的一个人,千寻觉得,想要靠近她那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呆呆地看了一会,千寻终于觉得就这样傻看着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她现出真身,静静站到白莲身后,白莲发觉,猛然回头,绝世脱尘的脸上有一丝惊慌:“你是谁?”   “我,我师父是白子画……”   千寻不知道怎么开场,总不能上来就说自己是她丢弃的女儿吧?   只是觉得白子画也是仙界的,而且是长留掌门,同为仙子的她母亲白莲应该也认识。兜个圈总比一下子冲击要好。   “哦?你就是那个千寻?”   白莲自然听说了那些,白子画的小徒弟,竟然是冥府鬼主,而且身负妖神之力。   仙界不是正在围剿她么,她来这里做什么?   对了,白子画面对众人将她力保,如此情深意重,白莲心里都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来。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白莲峨眉微蹙,千寻在她的印象中始终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我……”   千寻突然瞥见镜前桌上月灵玉,虽然不明白怎么会又到了白莲这,但她脑子转了几个弯还是说道:“那,那块玉,那是我母亲给我,我把它给了我师父,怎么到仙子这了……”   她这结结巴巴的几句话,听在白莲耳中却是五雷轰顶,完全不可置信!   她说这玉是她母亲的?她又是鬼魈的女儿?难道她是她弃于幽冥河中的胎儿?   这不可能,没有人可以到得了幽冥河,也绝不可能有人从那出来!况且她丢弃的还只是一个未成型的胎儿!   白莲望着眼前少女的容颜,她分明从她脸上,身上,捕捉到了与她十分相似的一丝气息。   白莲的心渐渐冰冻起来,丢弃不掉的往事果然还是如梦魇一般要缠着她不放么?!   在她的眼里,说千寻是她女儿,还不如说是她一块抹不去的丑陋伤疤。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而这伤疤现在要跳到光天下日之下,要让她难堪至死吗?   千寻看着她母亲那冰一样的眼神,一颗赤子心如坠入无边深渊,绝底冰窖。   果然,母亲是不要她的么。   白莲看着她,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她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这玉么,这是你师父上次在蟠桃宴赠与我的,说是他在别处捡到,觉得与我有缘就给我了。你作为他徒儿一个晚辈,难道长辈的事也要样样向你禀明吗?”   千寻觉得自己呼吸都冻住了,白莲的意思很明确了,她是不会与她这冥府的女儿相认的,虽然有心理准备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自己的母亲亲手推开自己的时候,她还是觉到了彻骨的寒凉。   “那么,我就不打扰仙子,这便告退。”   千寻转身要走,白莲却喝到:“站住!”   “这里是仙宫,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便代天下人解决了你!”   语毕一道白光闪过,白莲手上飞出一条白色丝带,只向千寻要害飞去,招式狠厉,分明是要夺她性命。   千寻留着终是个祸害,于公于私,她都是该死的!   千寻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非但不肯与她相认,还要出手至她于死地,来不及多想,手中金至剑已经出鞘,完全是本能反应地接招。   两人过了百余招,千寻心里慢慢升起一股怨恨。   白莲招招致命,分明只想快点结果她,她却只守不攻。如此这般赤诚的心,身为她母亲的人怎么可以狠绝至此?   心里不平,手上出招也凶厉起来,只是往那白莲肩膀处一剑刺去,无非是不想继续纠缠,而她这一剑,却叫一个人适时地挡开了了去。此时此刻这人的出现,只让千寻觉得生不如死。   ? ☆、欲断难断 ?  白子画一剑挡开了千寻,淡漠的眼神中有着一丝不可置信,他淡淡看着千寻,不着痕迹地说道:“千寻,你可知这位仙子是谁?”   白莲当下明白白子画肯定是知道自己和千寻的关系了,不等千寻开口,她抢先道:“我不认识这位姑娘,她突然闯入我宫中,说我拿了她的东西,硬抢不得,就要动手伤人。”   白子画转头看向白莲,眼神略暗,道:“仙子得罪了,这是在下的小徒,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冒犯了仙子,还望仙子念她年幼,不要与她计较。”   那边千寻见了白子画,还是个这么难堪的场景,如同脚下有火烧般,一刻不停,迅速出了仙宫,往地府而去了。白子画与白莲匆匆道声别,追了上去。   本来仙门众人守着云山不肯散去,白子画也不愿妥协半分,如此相持不下,终于让玉帝和王母知道了。   王母心中原本十分赏识白子画,可惜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徒儿与天下人对立至此实在不值,就向玉帝进言,说:“我听说这千寻原本是鬼魈的私生女,她父王得了妖神之力传给了她,无非是要牢固他们冥界基业。   如今众仙与白子画为她一人这样僵持不下,始终不是个办法。不如先叫众仙散了,且看他白子画要如何处置他的小徒弟。   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那个千寻真要做出什么来,大家再讨伐她也算师出有名。   而且白子画为人品行仙界无二,他断不会纵容自己的徒弟做出半分危害天下苍生的事,千寻要真的做了哪怕一点违天的事,我想她师父是第一个不会轻饶她的人。”   玉帝觉得王母说的在理,就下令众仙撤退。   白子画见众人散了,倒了省了他一番麻烦,本来想直接去地宫找千寻,不想玉帝王母又召见,无非说了一些场面道理的话。   末了,王母突然说她偶得一味香草异常珍贵,叫白子画顺道给白莲送去,托她新制一味香料。   白子画虽然心中奇怪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托他,但是毕竟王母刚给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这样的小事也要拒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才来了白莲的宫殿撞到刚才那一幕。   可那小小的人怎么一见他倒像见了鬼一般跑得飞快,这才几日,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一路追着快要到冥海结界处,再往前白子画可要进不去了,他施一个法术阵困住了千寻,千寻逃脱不得只好呆在了原地,白子画飞身到千寻跟前,语气温和道:“小千,怎地一见为师就要跑?你身上的伤可全好了?”   千寻见白子画眼中满是关心和不尽的爱意,可惜现在的她十分明了,那些,不是给她的。   她定了定心绪,冷冷道:“千寻自知是天地不容的人,实在不好继续拖累师父,从此便只呆在地府,再不外出,绝不给任何人再添一点烦扰。”   “小千,何必说这样的话,为师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绝不会做出任何无故伤人的事。方才到底什么情况,你何故会对白莲仙子动了杀意,你可知,她是你亲生母亲?”   “母亲?!她未曾养育我一日,还一见我就要杀我,我起初只是避让,她却一心要我死!我气愤难平,才会反击,师父不替我委屈,却要一味向着我那所谓母亲吗?”   又一想白莲的宫殿是几乎从不入外人的,何以白子画可以来去自如。且那月灵玉也定是白子画给白莲的,想来两人必定交情不浅。   而白莲的语气中分明带着对白子画的爱慕,女孩的第六感总是敏锐的。   自己只是一个人人要杀的地府孽种,而母亲白莲是这九重天上的仙子。这要任何一个人来分辨,适合站在白子画身边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她吧。   思及此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苦闷,更何况白子画爱的还只是寄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小骨。   “不可这样,父母生了你,就是大恩,无论如何不可违逆父母,想你母亲只是一时误会,所以才会如此,你千万不要记恨她,无论如何,她是你母亲。”   “师父就是要与我说这些么,好的我记着就是了,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去找她。师父说完了?可以让我走了?”   “小千,你为什么不考虑下与为师回云山可好?”   白子画实在不明白千寻为何突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千寻听了,只觉胸中翻腾眼眶中泪水要奔涌而出,回云山么?难道只要人回去了时间便能倒流?诸般种种只当没发生么?   千寻睁大眼睛略抬头,没让眼泪溢出一点。   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孩子了,这天下没有一处肯容她,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因为她现在也有了她自己要保护的对象。   “师父真是说笑了,小千和你回了云山,那这么大的地府要谁来管?我现在可也是如师父一般,是身居重位的人,怎么可以随心行事呢?师父还是快把我放了,让我哪来哪去吧。”   白子画虽不能理解为何千寻态度大变,但看着那小人坚决的眼神,便也不再多言,随手解了术法阵,千寻脱困,和白子画道个别返身迅速离去。   白子画只是看着她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仍旧怔在原地,心中怅然若失,却也无一法可解。果真女孩长大了,心思便如海底针,他再也猜不着了么?   ? ☆、人生体会 ?  千寻独自回了地宫,整个人如破碎的娃娃一般凋零衰败,虽然她的身体受了伤能马上恢复,可是心里的伤呢,能彻底要了她的命却也无一人能知。   心里的伤,谁能看的见呢,只有自己体会罢了。   千寻自己独自坐了会,定下心来,觉得现在的局面于她真是如泰山压身,唯一的结局是被压得粉身碎骨而不会有一人来真正解救她。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愿意要个痛快,如了所有人的愿,自己把心掏了还给白子画就是了。   可是在她不堪重负的身体下,一朵小芽破土而出了,全赖着她的庇护,如果她放弃了,那小芽也就无生路可言了。   她得坚持着,为了她那腹中的宝宝,更是为了她自己,凭什么就要判一个死刑给无辜的孩子,谁都有权利来到这世界,谁也不能轻视了任何一个生命。   如此,便只安心呆在地宫吧,仙界的人暂时不会来找麻烦。   千寻此刻最需要的,不过休养生息,末日总会到来,在那之前,且过好每一天。   地府的事务,无非四个字,照章办事。   上一辈子做了什么,恶的,下一世受难偿还;好的,下一世享福回报,鬼主要做的不过是让这一切都按着程序走,善报恶偿有度有量不要出现差错而已。   每个人生前做了什么,都有一份档案历历在记,就是他转世轮回的唯一参考。   千寻每每翻阅这些档案,一半是在务公,一半却是在借着这些凡人的人生历程对比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每每有所体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每个人最终怎么样,无非是看他自己的选择。   大部分人的人生比较相似,男的于事业上奋发向上,女的于家庭中照顾周全,这是一个基本的幸福平和的人生模式。   少数的人生来富贵,享尽一切,一生如在高峰俯瞰众生。   但是也有一小部分的人,他们命途多舛,总是多受挫折,仿佛他来这世界就只是为了承受苦难。   他们中的一些,受不了这些磨难,或者早早放弃,要么身灭要么心死。可还有很可贵的极少的人,他们一心与天争,命运越是不公,他们越是坚韧,虽然终究宿命不可逃。   可他们最终还是改写了自己的生命路线,就像在荒芜的大地上开出了绿地,哪怕只有一小片,那也是生命的奇迹。   绝大部分普通人都会羡慕那些生来有特权的,可是千寻的心却被那些虽被命运踩在鞋底却依然抗争不休的人深深打动了。   生来富贵有何难,无非是祖上积德子孙享福。   享福谁不会,有本事一生受难还坚持不放弃,那才是没几个人能做到的。   千寻对这些人生故事感同身受,总是一边参阅一边反思。   她生来是个矛盾的人,天地不容,总是找不到真正的归宿,而这世上几乎没一人真正关心她所思所想。即便是她一生挚爱,也只是一份错爱,而那爱她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千寻一日偶然翻到一件案宗,上面记述一官吏在世时,勾结匪盗,欺压百姓中饱私囊为祸一方,终于得病暴毙,死了要押往阿鼻地狱受油锅之刑,然后重入轮回转世为一普通百姓。   卷宗上除了细细记载有每人生平所为,另有头像附上,千寻看着那人头像,分明有些眼熟,细细一思量,记忆深处的痛楚却逐渐明晰起来,爷爷,小小七!   是了,这人就是那杀害了鲁老六与小小七的官兵头!   千寻叫暗执将这个人马上召来,暗执领命将人带到她跟前。   一番询问下,千寻终于明白了当日事情的始末。   这人生前叫赵宏,听命于临碧城的太守龚卫思。当初赵宏就是受了龚卫思的指使,故意陷害杀害了鲁老六,而小小七只是误杀。   千寻看着那跪在她面前瑟缩的身形,冷冷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赵宏兢兢战战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端坐在鬼王椅上的少女。   这美丽少女如同盛开在这地狱的艳丽玫瑰,美而阴幽的气息,让已经是个鬼魂的他也只觉得心神被摄,不能自已。   可这眼前少女的脸却分明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可她是这地府的冥王鬼主,他又怎么可能见过她呢?   “想起来了?当日临碧城郊外,惨死在你们手下的无辜老人和孩子,你该不会忘了吧?”   千寻听不出情绪的淡淡几句话,却将几乎要将赵宏击碎,这少女难道是当初那漏网之鱼的小女娃?!   ? ☆、事出反常 ?  听了这番话,赵宏一付丢魂失魄的惊惧神态,而千寻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更是如冰锥般将他刺成万千碎片。   “赵宏,你生前为虎作伥,欺压良善,作恶多端,本王判你死后入油锅地狱,拔舌地狱,冰山地狱,烈焰地狱各受刑百年。   刑满后第一世托生为野狗,四处流浪遭逐,第二世托生为家猪,一朝被杀只成盘中餐,第三世托生为又瞎又聋又哑的孤儿,终生孤苦无依饥寒交迫。三世受难偿还你今生罪孽,你可服?”   暗执听了心中一惊,附耳告诉千寻:“这赵宏虽然生前作恶,但是他祖上积德,只需入油锅地狱受难十年就能转入轮回重新做人,公主这么判他,违了生死薄的记载,会不会不妥。”   千寻哪里听的进这些,她只知道她最亲的人是叫眼前这个人害死的,而她今天要为无辜死去的鲁老六和小小七讨个公道!   判他受难百年三世不得为人只是为了一平心中愤懑。   暗执见千寻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只是照办。   过几日,千寻又见一案宗,上面记述一恶母,因为生了女儿被丈夫冷落,就一味将怨气撒在女儿身上。对亲女拳脚相向,终日不给饱餐,不给完服。   女儿受不了折磨,于七岁时早夭,而那恶妇也在不久几日后意外身亡。   照生死薄记载,母女二人上一世有宿债未偿,所以这一世是偿还宿债两两不相欠,下一世就各自投胎做人互不相干。   千寻心里却另外有了计较,难道这天底下的人只要做了人家的父母,就能一味决定孩子的终身一切,甚至于生死了么?   传统的教育,包括白子画对她所说,父母之命是大于天的,父母无论如何对待子女,子女是不可违抗的。   可是父母若要子女去死,子女就真的要去死了么?难道子女就不能有自己独立的意见?   千寻又交代暗执将这母女二人带至她面前,小女孩干枯如柴,七岁的孩子看着不过像五岁模样,那母亲一脸惊怕,她也知自己行为欠妥,此番到了地府,不是不怕阎王的责罚酷刑。   千寻看着那小姑娘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这母亲着实可恨,自己的骨血是这世上最亲最爱之人,怎么狠心下的如此毒手?   暗执看着千寻的神态,心想这母亲怕是要受不少酷刑罚难了。   然而,千寻缓缓开口道出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你这恶妇,竟对自己亲女下如此毒手,你可曾有半分愧疚?”   “父母生了子女,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天生的权利,这难道不是天道么?”   陡然尖锐的嗓音强词夺理却也藏不住心底的那份深刻的害怕。   那妇人见阎王居然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就大着胆子反驳起来,心想不如破罐破摔,倒还能有另外的计较。   “那好,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那么你听好,本王罚你……”   千寻顿了一下,她分明看到那妇人在倒吸冷气,她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接着道:“罚你下一世,你女儿做你母亲,你做你女儿的女儿,你母女二人互换身份。并且,不需喝孟婆汤,带着这一世的记忆直接投胎去吧。”   暗执听了千寻的判案,不由要笑,却只能忍住,例行公事地劝了下,当然千寻是不会听他的,就领命照办了。   那女儿的眼中有不可思议,而那母亲的眼中更多的是惊惧。   难道她所做的恶行要一分不差甚至加倍还诸她身么?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而苦闷的一生,这便是所谓自食其果么?   千寻后来观态了那对母女的未来,女儿带着记忆成了自己母亲的母亲,却对本是对自己十分恶劣的已经做了自己女儿的母亲十分照顾,万分温柔,仿佛要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而那带着记忆投胎的母亲此刻终于明白,孩子的心,是最善良的,甚至天大的委屈困苦,不会在他们心里引起哪怕一丝恨意,他们只是会伤心和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或者母亲不喜欢我呢?   这世界,未必是父母成就了子女,更可能的则是子女成全了父母!   ? ☆、美好的误会 ?  白子画在罗刹海外留了个术法阵,这样只要千寻从地府出来,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布置好一切,他就先回了长留,毕竟他还是那的掌门。   回到绝情殿后的白子画只是每日闭关修炼,他本修为极深,现在又有妖神之力在身,这天下再无一人是他对手。与其说他是在练功,倒不如说他在静思。   的确,很多事情他需要细细思量。   东方彧卿和杀阡陌就没他这样的烦恼,他们只是把千寻看成一付躯壳,借了花千骨的魂魄才能像个活人。他们关心的只有小骨,只要小骨能回来,千寻根本不是重点。   白子画就比较矛盾,千寻是他自小一手教养长大,他在她身上寄托了一切美好的愿望,也从她身上发现了分明如小骨一般的善良,单纯,不同的是小骨是坚强多些,千寻是倔强多些。   小骨与他同住绝情殿的时候,两人都是恪守师徒名分,日子过的冷淡规矩。   而千寻与他在云山时,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了长留掌门身份的束缚,千寻只是他一心疼爱的小徒儿。整个云山,只有他与她。   他便把她当成小骨归来,只是一味补偿疼惜。   她为他所救,自出世起所见之人唯有他一个,他便是她唯一至亲至爱的人。   若能如此这般到地老天荒,就一直糊涂下去罢,我是你生命最重要且唯一的人,你也一样。   世间没有不醒的梦,总是有人来叫你起床。   这静美如深山湖水的生活被打破了,从此烦扰纷至沓来。   白子画本要下定决心,明确告诉自己千寻是千寻,小骨是小骨,她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人。   可是东方彧卿又来告诉他,小骨住在千寻的体内,而他,只能明确择一。   这叫他怎么选呢,难道就不能且把千寻当小骨么?只是身体不一样而已,本质不还是那个可爱的孩子么?只要不生小孩,这一切就无关紧要,分又怎么样不分又怎么样呢。   千寻对他如此深刻执拗的爱与小骨如出一辙,白子画心中轻叹,这错了位的爱只怕还是他自己起的头。   如他从始至终只是一味把千寻当徒儿,恪守师徒礼数,千寻未必就如今日这般爱他入骨,最终让她自己遍体凌伤,他是不是害了她呢?   越想越不明了,再也无心打坐,白子画起身开了房门,坐到厅中且沏了一壶清茶。幽幽的茶汤热气模糊了星月一般的眉眼,更添了一层朦胧美。   月亮宫白莲的贴身丫鬟碧叶求见,白子画不明所以,略一思索还是让她进来了。   碧叶款款施礼,取出一玲珑剔透的小瓶,道:“这是我家仙子新制的一味香水,名曰千里香,此香水只需一点,香味就能弥久不散,千里之外也能闻见。   原料珍贵,就是用上次尊上所送香草所制。   只得三瓶,两瓶给了王母,还有一瓶仙子差我送给尊上。多谢尊上上次相救之恩。”   白子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从不用这些,但是人家一片心意自己也不好拒绝,只是淡淡道声谢就送走了碧叶。   随手把那小瓶拿至手中略一端详,倒也精致可爱,拔开塞子果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只是白子画终究对这些是不上心的,很快便盖上置于一角落再不理会。   过了几日,突然察觉自己留于罗刹海外的结界感应到千寻出来了,白子画飞速赶了过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向千寻问个明白,何以她对他的态度就大变了?   真心经不起猜测,如无坦诚相见的觉悟,只会辜负了相爱的人。   ? ☆、可怕的开端 ?  千寻刚开始怀孕的时候,只觉得食欲不振,每日昏昏思睡。   然过了半个多月,她开始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饥饿空虚感。之前的她很少吃东西,先是有白子画的灵丹仙草,后有地府的丹丸,基本不食五谷。   可是现在她的身体正在强烈渴望着一些东西,可她却无法明确那到底是什么。   千寻想大约是腹中孩子需要更多的营养,就嘱咐下人帮她安排食物。   很快一大桌饭菜摆了上来,有荤有素,绝对营养全面丰富。可是千寻光闻了食物的味道就觉得受不了,只是作呕,勉强吃了几口全吐了,只能全撤下去。   可体内那饥渴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如滔滔洪水般找不到出口,快要绝提。   这地府太闷,她得出去透透气,一应事务暂交给暗执,她独自出了罗刹海。   习惯性地去了以前常去的小树林,坐在林中青草地上,微风拂面,她烦躁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些。   凡人女子怀胎要十月方能瓜熟蒂落,可她顶多才一个月,已经小腹隆起明显如有三四个月,只是鬼王袍宽松不仔细看不容易发觉。   她本一个人静静坐着,以前的事如细流般在脑海中涓涓流过。   生活最难得的是一份平静安宁,发生了太多事,她都没时间好好消化。   “咦?千寻?”   杀阡陌突然的到访打破了这暂时的安宁,他本来是去找东方彧卿,返回时走了以前常走的路,不想碰到了千寻?   这世界上果然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得多,千寻自了解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后,再见着他们,真是尴尬的紧。   感受到周围气氛明显的僵硬,杀阡陌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听说,你上次被仙界围攻,是老白救了你?可你不是有妖神之力么,怎么连仙界那帮菜鸟也应付不了?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用那妖神之力吧?”   杀阡陌今天穿了一身鹅黄纱服,手里拿了一把轻巧洁白的鹅毛扇。   整个人婀娜多姿,美的男女不分,和这三月的春景倒也十分相衬。   千寻觉得这么个美人主动和自己说话,还有着以前的情分在里头,姑且不论真假,自己要还不出声那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她只对杀阡陌微微笑了下,道:“姐姐今天好兴致啊,出来踏春么?真是好久不见。”   “哟,都认识那么久了,还那么客套,你今天怎么从那地府出来了,你不是很少出门么?”   “在家闷的慌,出来透透气。”   杀阡陌见千寻一脸疲乏虚空,说话气若游丝,像是体力不支,血气不足,可有妖神之力的人怎么可能还身体不好呢?   他心念微动,给了千寻一个大大的如花笑容。   “小千啊,姐姐看你好像身体不太好啊,我来帮你把把脉好不好?”   不等千寻反应过来,他一下捉住了那柔嫩的手腕,千寻很快缩回。可还是被杀阡陌捕捉到了让他不可置信的信息,千寻怀孕了?!   杀阡陌觉得这事情真是太有意思了,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事谁干的?   千寻看着杀阡陌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分明有一簇好奇的小火苗在熊熊燃烧。   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难道是老白?不可能啊。   白子画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整个一座千年大冰山,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做出这么热情奔放的事情来?   杀阡陌轻笑一声道:“诶呀,小千啊,你麻烦了,你知道你怀了一个很厉害的胎儿么,你要是想保住自己保住小孩,你得……“杀阡陌收了笑容,脸上表情变得阴沉不可琢磨:“你得吃人。”   千寻怀的是千万年难遇一次的鬼圣胎,极阴极寒灵力极强,需要一直以人精气精血补养,不然母子俱损,一个也活不成。   千寻听了这话,终于明白自己那不可遏止渴望是什么了,原来她真的想吃人。   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千寻只想快回地府,叫她吃人么?她可是连蚂蚁都不踩一只的。   杀阡陌也不追她,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得赶紧告诉东方去。   千寻还没到罗刹海结界处呢,突然只觉得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还好很快有人及时赶到,探视了她的情况,眉头皱的打成了结。   真是没想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了么?   那人将千寻小心翼翼抱起,向着东南方向如风而去了。明媚的阳光下,两人的身形却罩着一层消不去的愁雾,真是于这□□万分地不符。   ? ☆、艰难的抉择 ?  白子画将千寻带回了岱灵山,山中有一眼泉水汇聚成谭。   那泉水发于生命泉,是疗伤解毒养身保命的圣水,只有历代仙界之首可以到此。   只要得这一滴泉水,凡人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练武修仙者可以道行精进,修为大增。   千寻迷糊中只觉得自己正身处一个怀抱中,如在云端,如在清风,气息如此熟悉又仿佛非常陌生。   她猜着了这是谁,只想放纵自己在这怀中一直不要醒来。   好累好累,好想一直靠着他不要松开。   师父,小千一直所求,不过常陪你身边,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老天就一直为难她不给实现呢。   千寻只觉得白子画抱着她似乎到了一处灵气流溢的仙山,不同云山的秀丽,长留的威严,这有着接近生命本源的气息。   仿佛世间一切从此而发,只觉得心神安宁仿佛世间一切不用再想。   身子被浸泡到了一潭温暖如玉的泉水中,身上一袭厚重的鬼龙锦袍被抱着自己的人轻轻解开了去,独留一件内衬和贴身肚兜。   湿透的内衬粘湿了水,薄透如蝉翼,越发显得肚兜鲜艳明丽,少女如嫩柳的身体上微小的起伏也格外凸显了出来。   千寻下意识地想遮住小腹,却只是无力地动了动手指,越是想藏的越是藏不住。   感受着肩头滚滚注入的真气,那贴在身上的手掌明明是冰冷的,她却觉得炙热地像要烫破她的肌肤,内心一股莫名的烦躁教她不安起来。   白子画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淡淡道:“为师在帮你调理内息,你切莫分心,万一岔气可就麻烦了。”   千寻听闻,定神不再胡思乱想,终于体内不适逐渐缓解,身子只觉轻松不少,只想舒服睡去。   终于周身一松,小小的人向后倒去靠在了身后如玉般的人身上,那人适时地扶住了她。   千寻醒来,只见白子画正坐在床前,仿佛她睡着时他就一直这么坐那看着她,一面又在想着什么。   千寻痴痴望着他,真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呢。   始终是一头墨发端庄流泻如水,一身白袍如雪如棉,神情总是淡漠而不可琢磨,像看透世间一切的双眸,如星如月。   而那眼里,此刻正带着一丝愁绪仿佛有什么心结苦不得解。   如不是那一分错爱,自己怎么可能在他身边陪了这许多年,这是多大的福气,就算教她付出一切粉身碎骨也不觉够回报。   白子画见千寻醒来,问道:“你醒了么,饿不饿?”   语气平淡而不失温和。   千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白子画略微沉默,从旁边桌上端起一碗汤药,听不出任何情绪地说道:“你把这药喝了吧。”   千寻敏锐地察觉了异样,她没接过那碗,反问道:“这是什么药?”   白子画只是看着她不语,那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千寻心中一凉,随即果断道:“我不喝。”   白子画也不再强求,只将那碗药依旧放在桌上,默然离开,独留一个洁白的背影刺痛了千寻的眼睛。   腹中的胎儿一日日开始强烈不满起来,他要人血,母亲怎么不给他呢?那他只好抢母亲的精血了!   化生池只能暂缓胎毒,却不能治本。   千寻日复一日只困在这岱灵山的小舍中,连蚂蚁都摸不到一只,哪里来的人血呢?   身心愈发苦痛,而白子画只是每日一碗汤药放在桌上就默然离去。   千寻难受的狠,最终只拿头狠狠撞墙,咚咚的声音听着让人揪心。   白子画看着难受到缩成一团的千寻,那肚子一日日见大,她却一日日消瘦憔悴,什么也不说。   只是端起桌上的药碗,来到千寻跟前,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千寻恨恨看着他,难道他也想如她母亲要杀她一般杀了自己的孩子么?!   急怒攻心,血气上涌,一把扇掉面前的手,恨恨道:“我说过我不喝!”   那药溅在眼前人一身白袍上,凭添了几处污点。   白子画深深看了千寻一眼,最终离去,而这次,他是不知去向了。   千寻脱了禁锢,只想快回地府,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岱灵山。   一路艰难前行,所幸也未遇到什么麻烦,可惜老天总是和她开玩笑,有个她命里最大的麻烦正在路上静静候着她,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可原谅的错误 ?  “你怀孕了?”   白莲看着眼前羸弱不堪的小人,那明显隆起的肚子像针一样扎了她的眼。   她给白子画的那味香水叫千里香,只要沾上一点,就是千里之外她也能捕捉到那味道。   她一路顺着那香味找来,岱灵山她进不去,只好守在山外。   几日后见白子画离去,后又见千寻出来,一路随着她,觉得离着够远了,这才现身。   真是不知廉耻呢,无名无份地不知怀了哪个男子的野种。听说她与自己的侍卫和弟弟都有些说不清,那不会真的是乱伦的孽种吧。   千寻看着白莲眼中满满的鄙夷轻视之色,被自己的母亲这样看着,她居然毫无感觉完全无所谓了呢。   她不想理白莲,只想快点回地宫,可白莲哪里能就这么遂了她的愿呢,“站住!”   白莲一声娇喝,千寻肚子都大了,那就说明妖神之力已经不在她身上。   上次差点被她伤着,看她现在这个状态,像只病小鸡,杀她岂不是太容易。   “我问你,你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我可是你母亲,你有任何事,我都是要知道的,你对我有什么可隐瞒?”   千寻听了这话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这所谓母亲没有生养自己一日。   上次一片痴心求见她,她居然一心要杀自己,现在倒要向她强调她做母亲的对自己的权利么。   千寻本不想多话,但是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轻轻一笑道:“我若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儿,是我与我师父的,母亲可信?”   白莲脸色大变,呵斥道:“真是个孽障,如此不知廉耻,竟是要毁你师父清誉么?   你不要以为大家都不知,你与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苟且不清,你们冥府费劲心机得的妖神之力又岂舍得给外人?!必定是给了你那好弟弟吧!”   嘴上虽然说的解恨,心里却是一股说不明的情绪翻涌不止。   孽障真是该死,当初就应该取了直接丢炼丹炉!   心念一动,白莲手上杀招已出。   千寻猝不及防,勉力避开,却是险象环生,只靠手中金至剑庇护,一把剑尚知护主,可比复杂的人心可靠多了。   千寻渐渐不支,却还是一丝残念记着白子画的交代,不肯伤了白莲。   眼看就要被白莲杀死,心里想着,自己果真是个短命鬼么,可惜最终还是护不了腹中孩儿周全。   孩子对不起,母亲连累你了。   就在千寻已要彻底放弃生念一心就死的时候,突然手中金至如有了生命一般自己直接飞身刺上了白莲的心口。   千寻心里一慌,生生将那剑从白莲胸口处避开了一寸,却也已是重伤了她。   千寻还在愣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却解释了这一切。   那人急切道:“她都要你命了,你怎么还只是一味避让呢,当真是不想活了么?”   是暗执,他心里实在太焦急了,居然没用敬语称千寻公主,直接说了你。   原来暗执见千寻说出门散心却好几日不归,心里十分担忧,和鬼魑请辞出门找千寻。   远远的见着有人要杀千寻,而她却只是一味避让,心里实在火大!   公主真是太傻,难道人要杀她她也不知反击么?!   万分火急,不及近前,暗执手中做法,操纵了千寻手里的金至向那白莲胸口一剑刺去!   对敌人的仁慈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暗执可没千寻那么傻。   白莲受重伤,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一身仙袍被染得血迹斑斑。   她万万没想到一把小小的剑能如此重伤了她,当下不及多想,只是迅速离去。暗执也无心追她,只是赶紧探视千寻的情况,千寻却拿眼睛瞪着他道:“那是我母亲。”   “她若一心杀你,这样的人不配叫母亲,你也应该一剑杀了她!”   千寻无力辩驳,暗执只是一片赤诚之意关心她而已,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很快和暗执回了地宫。   ? ☆、误会的开始 ?  白莲步履踉跄地回了月亮宫,碧叶见自己主子不知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惊慌不已,颤声急切问道:“仙子,你怎么了?”   白莲哪里答的上话,只是勉强扶着碧叶回了房,想要自己调息养伤,又服了些止血疗伤的丹药。   她本想自己是仙体,这些刀剑伤还是无碍的,谁想伤势越发重了,一下竟然昏死了过去。   碧叶见白莲如此,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回禀了王母,王母过来一瞧,心疼万分,请了众仙医聚诊,然均无一法可施。   王母急的不行,仙医中有一位进言道:“仙子是受了不明剑伤,看这情形,这伤了仙子的剑肯定大有来头,恐怕上面有什么毒或者符咒之类,寻常医法救治不得,需得另请高明。”   “那你快说,何人能救白莲?”   王母一直视白莲为亲女,白莲无故重伤濒死,她只觉得剐了心头肉一般痛楚。   “仙界之中,当是长留掌门白子画修为最深,依属下看,怕是只能劳烦尊上来一趟了。”   “那就快去请,就说是我的口谕!”   白子画到了月亮宫一探白莲的伤口,瞬时眉头纠结成了一块。   这,不是金至剑的伤口么,千寻这孩子,果真对自己的母亲下如此杀手?!   白子画离开岱灵山的时候,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在千寻的金至剑上下了仙咒。   被下了此血咒的仙剑,威力等同于下血咒者。   白子画何等功力修为,又有妖神之力在身,被有他血咒的金至刺穿了胸口,白莲如不是也有些修为,只怕早就形神俱毁,灰飞烟灭了。   白子画当下也不多语,只取出贴身佩剑划开了自己左手,让那鲜红的血顺着握成拳的手掌蜿蜒滴下,正入了昏死过去的白莲的口。   那血滋润了受伤之人干裂的唇,犹如甘霖入旱地。   血咒只有血可解。   不管仙魔,不得解者,唯一死。   白莲的得了白子画的血脸色明显好转许多,白子画又渡了许多真气给她,这下非但无性命之虞,等过几日伤全好了只怕比以前还康健。   王母万分感谢,白子画却淡淡道:“我与仙子同是仙门中人,同道相助不必言谢。”   白子画回了长留,又从药阁取了许多补血养伤的仙药,都差手下小弟子送去了。   那边白莲在白子画走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听王母与碧叶所言,白子画为救自己,不惜自伤,心头一番感动与暗情。后又收到白子画送来许多补药,心中更是情意缠绵,不可一发。   没想到自己受伤白子画竟然如此担忧关怀,想来自己在他心中也是有一分不一样的。   思及此处,白莲心湖如有春风吹过,荡起层层涟漪。   又暗想到千寻,心中却是寒如坚冰。   如不是鬼魈,还有那该死不死的千寻,毁了她一生,怎会自己现在好容易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却有了万千阻难。   自己本是冰清玉洁,何苦现在竟成了残花败柳。   其实,只要这世上没了千寻,以前那最不堪的伤痛就能一直藏在最深处,而她依旧是这九重天上最美好的仙子。   除掉不该有的障碍,她白莲也应该得到自己的幸福。   到时只要机缘适宜,自己可以将对白子画的一片心意暗示王母,王母只会几多欢喜。   白莲与白子画,怎么不会是这仙界最相配的人。   千寻,只能死。   绝情殿中,白子画被眼前的形势弄得一筹莫展,他不明白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徒儿,明明是单纯善良至极的孩子,怎么现在竟然成了弑杀亲母的人。   只怪自己没能一直留住她在身边,让她走了歪路,可现在的她已心如磐石,只愿呆在地府,根本不愿见他。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他给她把过脉像,那孩子生不得。   还是个胎儿,就要以人精血喂养,真要出生了,只会是这天下第一祸害。   他不是没想过,那孩儿可能是他的,倘若真是如此,他更不会让那孩儿出生。   长留上仙以守护天下为己任,虽然之前不问世事百余年,但不代表他就能做出危害苍生的事。   如那孩儿果真是他的,他是第一个要结果他的人。   而东方的到访,又给目前的困局加大了难度,他给白子画出了一个天下最大的难题,而这题到底怎么解,全赖白子画的决断了!? ☆、但愿做棵树 ?  千寻回了地宫,想去看看自己的生命树,暗执陪着她去了。   千寻看着自己的生命树,还是那么光华灼灼,枝繁叶茂呢,可是它的主人不是命不久矣了么。   千寻痴痴看着那树,突然低低道:“我宁愿做一棵树呢,如此,一生只长在一处,再也不用离开。”   那话像是说给暗执,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暗执明白她的意思,想要劝解,却只是一声:“公主……”   再也无言可出。   “暗执,你可是喜欢我?”   千寻眼波流转,暗执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都装着不知道罢了。   暗执听千寻突然这么问,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是涨红一张俊秀的脸。   千寻看着他苦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可喜欢的呢,这天下的人都是巴着我死的。   我是个亲母视若蛇蝎的弃儿,就算有师父疼爱,可他爱的也只是住在我身体里的小骨。   小骨啊,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师父,杀阡陌,东方彧卿,都那么爱你那么疼你,为了你,他们都能付出一切。   如果可以,我多想成全了你与师父,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他就行了,而这只怕也是我来这世间一趟唯一的意义。   可我现在有了孩儿,我太理解那被亲父母所弃的刻骨之痛,叫我怎么忍心也让他也走与我一般的路呢。   我好难,好累,不想做这个决定,那就让师父来决定吧。   我的生或者死,孩子的生或者死,或者……你与我,都让他来决定吧。”   暗执听完千寻这一番话,面色凝重,这语气,分明是了无生意了。   “暗执,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呢?就因为我是这冥府的公主么?”   千寻不想给暗执再添烦扰,故意引开话题消解沉闷的气氛。   “公主,公主与别人不同……”   “哦?不同,怎么个不同,你倒说说。”   千寻心里苦笑,她宁愿自已淹没在芸芸众生,做个最普通的人,那要少了多少痛苦多少烦恼。   “公主虽然被命运时时所逼,却总是坚持着自己信念,从不轻易言弃,多少男儿都不及公主这份坚强执着。   虽然在属下看来,公主实在是太委屈了自己,可也叫人不得不感动。   自身尚且危机重重,却还想着给他人一分温暖,就算仙门中的人又有几个能有公主这份胸襟情怀呢!”   “呵呵,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很伟大呢。可我终究只是个小女子。   如果老天给我个选择的机会,我宁愿平淡生活,只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家庭生活爱人儿女才是最重要的啊。   你说我信念执着,想来那也未必全然是我本性。   师父他教导我多年,我所秉持的无非都是他教的。他曾经说过,人最终怎么样,无非是看他自己的选择罢了,这话,早刻入了我心头。   只怕是他喜欢的我也喜欢,他厌弃的我也厌弃,我早没了自己,只是依着他活罢了。”   “公主,天下之大,岂止一个白子画。只要公主愿意,天下何处无芳草。   依属下之见,公主只管在家安心把孩子生了。   如这孩子是个人才,公主传了他鬼王之位,剩下的日子,公主只需随着自己的心过,何必非要委屈自己成全了他人!”   暗执这番说的动情,千寻听完沉默许久,终于又漫漫开口道:“说来也真是奇怪,我虽然后来也遇着其他人,可这心里怎么始终满满的唯有师父一人呢?   可见那住在我心里的小骨也是十万分地爱着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师父的修为自然是这六界第一,然我虽随他多年,可法术武艺没学多少,却只看了不少无用的书。   师父也只惯着我,我喜欢的便做,不喜的也不勉强。   读了一堆有用无用,难道是要去人间考秀才么?   我年幼时,有时不小心打碎了杯碗,师父只关心我有无受伤,从无半句责备。   又有时我淘气,大着胆子爬到他身上,扯他头发拽他衣服,他也只由着我。   实在不耐烦了,只把我轻轻放下,叫我自己玩。   再大些,我喜欢偷偷爬树,被师父发现,他第一次责备了我,怪我不知危险。   我说,我只想爬高些,看那脚下的山与树开阔壮观,很是有趣呢。   他听了就在云山最高的地方,最大的一棵树上为我结了一个秋千花架,那上面扎满了鲜艳的花从不枯萎。   师父对我说,小千,以后不要爬树了,你要看树看山,就坐这秋千上看吧。   暗执,你说,我的命是师父救的,他又始终待我这般好,我怎么能不爱他呢。   即使没这么些年的恩情,师父如此超凡脱俗仙姿俊逸的人,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呢?   前有夏紫熏,后有我母亲白莲,谁不是甘愿为他付尽一切呢……咳……”   说了太久话,千寻体力不支,暗执赶紧上前扶了她回房。   从千寻房中退出后,暗执心中下定了决心,无论公主最后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一直守护她到最后一刻,不,是守着她到无穷无尽!   公主,你不要怕不要伤心,就算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负了你,还有我呢,我会默默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 ☆、左右为难 ?  东方彧卿从杀阡陌那得知千寻怀孕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白子画,可他也和杀阡陌一样觉得这不可能!   毕竟,白子画毁容的事除了摩严与笙箫默,并无第三个人知道。   或者说,如果东方彧卿还留着那些舌头,他可能会知道,可现在,他确实是一点不了解情况!   “千寻怀孕了你可知道?”   白子画眼睛都不看他,更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我真的是非常好奇,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你,哪怕说是鬼魑我都觉得更可信……”   白子画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哦,我呢,其实是来告诉你,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重点。只是我上次有个很重要的事没和你说,当时是觉得没必要,现在看来是必须要说明白的了。”   东方彧卿清俊的眉目抹上了一层浓厚的阴影,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如果让千寻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小骨的魂魄就会彻底被她溶解。她将彻底替代了小骨,到时别说取了她的心,就算把她切碎成千万片,小骨也回不来了。   从此这世上只有千寻,再无花千骨!   况且,我听杀阡陌所言,千寻怀的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鬼圣胎,自在母体中就要一直以人的精血哺养。如此祸种,你长留上仙真会看着不闻不问?   或者说,小骨,和千寻,如今你只能明确选一个,我想你不会糊涂到本末倒置吧。   寻常胎儿十个月瓜熟蒂落,鬼圣胎只要三个月就能出世,时间不多,你要速速决断!”   东方彧卿的一番话把白子画逼到了死路,再无可回转之地。   是了,千寻,小骨,他只能明确选一个。   一厢情愿地只把千寻当小骨,始终是不能长久的。你越是想逃避,生活就越是追着你不放,唯一能做的,只有直接面对。   推算一下,他能考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也就一个月吧,继续优柔寡断,只会害了所有的人。   就算没有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白子画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哪怕只是为了救出另外一个,即使救的是他深爱的人,也很难做到。   他天性慈悲,天下生命兼同等视之,误入酒盏的小虫他尚且不忍伤它一点,何况是在身边疼惜了那么多年的千寻。   其实,只要不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起码,还能多糊涂几日,可是千寻护着孩子的心那么决绝,不肯退让一丝,她这不是把他逼到绝路么!   手中杯盏被白子画无意识地捏得咯吱作响,就快要粉身碎骨。   东方彧卿看着,都要心疼那杯子了,可他却一点也不同情白子画。   他向白子画发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你要坚持你的假慈悲,不肯救小骨,我,或者还有杀阡陌,我们总会想到办法。哪怕玉石俱焚,也会救小骨脱困,让她真的重新回来的。   到那时,让小骨知道你移情他人,竟然要弃她不顾,她还会愿意再见你么?   你不要连自己的初衷都忘了!那可真是可笑至极了!”   东方彧卿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绝情殿。   他实在不能理解白子画的思路,他的初衷不过是把千寻当小骨。现在告诉他真正的小骨能回来了,他倒犹豫不绝了,这算什么?移情别恋么?   他东方可不会如他白子画一般糊涂,他的心里,始终唯有骨头一人。   千寻,对他来说,等于一具尸体,谁会对一副尸体动真心呢?   还亏他是修仙的人,可真是比凡人都看不透了!   他要想办法,逼一逼白子画,他若做不了决定,那他就帮他做个决定!   ? ☆、身不由己 ?  千寻一日一日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起来,有时她想喝口水,可偏偏打翻了杯子,有时她想躺着休息会,可才沾着床沿,身体又不听指挥地往外边走去。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而且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渐渐笼罩住她的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正在意图控制住她的身体,去做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千寻近来常常会突然失去意志,等恢复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那的。   终于有一天,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千寻混混沌沌地出了地府,一路往那人烟稀少的地方而去。飘飘荡荡毫无目的,又好像在寻找些什么。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丝腥甜的血味,失去意识的千寻被那勾魂摄魄的味道牵着,找到了一个人。   嗯,一个快死的人,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整个人都淹在血海里面。只有那眼睛还没闭上,眼珠还在微微转着呢,只剩了半口气,快死了!   千寻靠着那人近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激动欢呼起来。   血,人血,她要,她要喝!   她一头扎在那血滩里贪婪地喝了起来,头发上,脸上,身上,沾得到处都是,她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地上的不够,要喝新鲜的!   她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脖子上,新鲜的血热烫地从喉管一路畅流到胃!她一口气不歇地抽干了那人,而那人早在千寻咬住他脖子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也算早早解脱。   他本是个过路的行客,遭遇劫匪,被抢了钱财,又被杀害,本来就要死了,不想那血味又引来了千寻,送了他最后一程。   得了人血滋养的千寻终于勉强恢复了一些意识,她一下就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果然吃人了么?!   强烈的愧疚自责逼着她不得不为那人做些什么,死者入土为安,她找了一片苇塘,就在那水塘边为那人挖了座土坟。不知名字,也不好立碑,只愿他顺利再入轮回,来世平安一生罢。   千寻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回头的开始,腹中孩儿灵力一日强过一日,以后只要他想要,总是有办法再喝到人血的。今日是恰好有了一个濒死的人,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千寻不敢再想。   到了晚上,千寻无心再回地府,只在苇塘边躺了一宿。   她也睡不着,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漫天的星子,痴想白子画是否也在哪一颗星星上呢?果真如此,她就一直这般遥遥望着他罢,也好。   一勾残月当空,冷冷的星子碎撒在如漆的夜幕,整个夜是幽静冰冷的,千寻躺得半个身子都麻了,也懒得换个姿势。   突然天空飘来几朵阴云,藏了月亮躲了星星,周围一下变得幽黑恐怖,千寻直觉有什么要发生。果然,那边遥遥地传来了一阵吃吃的妖媚笑声,像是醉酒的美人深夜才归。   身为鬼王的千寻,怎么会认不出,那分明是一群化成了人形的狐狸精。   妖娆的身子在夜色中向着千寻栖息的苇塘款款而来,千寻看着那些身形,心里默默数着,一个、两个、三个……竟然有十三个那么多。   这只怕是一个族群了,狐狸精总是成群而动的,一大家子,谁也少不了谁。   真是让人羡慕呢,有这么多家人。   不像她,总是孤身一人的多。   那群狐狸精渐渐走近,分明也发现了千寻,虽然看着有点狼狈,可是冥王鬼主她们又怎么会不认得!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朋友,且算有好的,有坏的。   可事实是,他们到你生命里来走一趟,总是来教给你一些什么的。   那些,父母,师父这样的长辈,爱人,家人这样最亲密的人,他们未必会教你。   只有各种各样的朋友,他们会亲身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事,是如何的复杂微妙又精彩纷呈。   这群狐狸精的到来,给千寻的生活展开了全新有趣的一面,也让她更清晰地了解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 ☆、狐朋狗友 ?  那十三个狐狸精见了千寻,先是吃了一惊,后全部迅速上前恭敬参拜:“灵媚一族参见鬼主!”   整个队伍规规整整,一丝不乱。   千寻抬了抬手叫她们起来,细细看了一遍,真是个个绝代又不尽相同。听她们逐个自我介绍,由年长到年幼,分别是:雪姬,二千三百岁,一身肌肤赛雪,更衬出红唇娇艳;鹤儿,二千一百岁,身材高挑纤细,一双长腿分外勾人;圆圆,一千九百岁,圆圆的一张娃娃脸,可爱美丽,人见人爱;姜华,一千八百岁,成熟婉约,温柔可人,让人如沐春风;野秀,一千七百岁,面容清秀,性格随意,像是自然的田间一样让人放松;岷山,一千七百岁,人如远山,眉目如画,看着心旷神怡;环儿,一千五百岁,气质典雅,庄重富贵,天生的贵族气;泽琴,一千三百岁,擅长古琴,琴声绝伦,以情动人,爱欲始于情念,让人无法自拔宣宣,一千一百岁,人如画卷,越看越想看,越看越觉美不胜收;空幻,一千岁,空灵的美,无法捉摸,想近不得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七宝,九百岁,一身五彩流溢的衣裙,翩然起舞时,让人眼花缭乱,如见彩虹。   金花,八百岁,艳俗至极的美,如那丰盛开着的牡丹,可那大俗的美正是凡人最爱最喜的;小九,才五百岁,刚刚化成人形,小萝莉一个,一脸纯真无邪,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娇挺秀气的鼻子,配着小小的红唇,谁见了都想掐一把,怪叔叔最无力抵抗,只是道行还浅,一不小心会露出狐狸尾巴。   千寻对美丽的东西一向毫无抵抗力,而这些狐狸精对她先是十分恭敬,后见她并无半点鬼主架子,纷纷簇拥着她和她亲热起来。   千寻是只要人家对她好,不管是人是仙是魔是妖,她都诚心相待,五湖四海兼朋友,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狐狸精们很快就发现了千寻的困境。   她们是妖,本来就是专门勾引了那些好色男子,专吸他们精气增加道行的,当下商议着明天要捡了那最好最强壮的男子来献给千寻,给她喝血。   千寻听了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伤害无辜的性命总是不对的,你们修炼也应该行正道,不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鬼主真是慈善心肠,难道不知这天下负情薄幸的男子有多可恨么,我们只是为那些无辜被弃的女子出口怨气,有什么不对?”   千寻于这些男女之事所知甚少,及认识了这些狐狸精,才知这世上的爱念原分两种。   一为□□,一为□□。   有的人情之所至,溺水三千只取一瓢;有的人则□□迷心,只愿穷尽天下美女只供他片刻欢愉。   狐狸精们勾引的都是那些只爱□□的,这苇塘本是她们的栖息地,每每有得手的猎物都是在此丧命。难怪这周围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原来是怨念冤魂太多。   最年长的雪姬见千寻挺着个大肚子孤身一人在外,只怕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每每尝试着引导千寻说出来,总比憋着好,可千寻始终不肯透露一点,她也只好作罢。   后又旁敲侧击地说些她们遇到的那些男子之事,个个都是色迷心窍,毫无廉耻,最后及至大祸临头才知害怕悔恨,真是个个该死。   千寻听她们说这些,再对比白子画。更知他是纤尘不染,品性超脱,真如天边的一片白云可望不可及。自己真是何德何能,能陪在他身边受他疼爱那么多年,想着想着,不由也要说出来与众人分享。   可狐狸精们听完千寻的描述,纷纷摇头,说世间不可能有此般男子,就算是神仙,也绝不可能美好到那般地步,怕是千寻一味夸大了。   千寻也不否认,只是笑笑。可她怎么觉得她的词句描述还远远不够呢?   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白子画的美都觉苍白无力,这世上怕是再无一画可以装的下他的风采。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明白,那样不沾烟尘的脱俗的人,原来真的存在。   ? ☆、最后的时刻 ?  一个月过的很快,而这期间,白莲告知王母是千寻重伤了她。按照白莲的说法,她是去采香草的,路上遇到千寻,她就想绑架她好利用她来威胁仙界。   仙门的人终于抓到了把柄,一致要讨伐千寻。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这次先知会了白子画。   白子画听了众人的话一言不发,半天冷冷道:“我说过,她是我的徒儿,如果她犯了什么错,自有我这做师父的管教,不必劳烦旁人。”   当白子画终于找到千寻的时候,他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所见,当初可怜可爱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正是春末夏初,周围都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中间独有一大片枯萎的苇滩特别鲜明。   千寻就坐在这片苇塘边,肚子硕大,即将分娩。   这苇滩的周围,大大小小的土丘坟堆得一层又一层,就像馒头摞在了一块。还有许多不及埋葬的尸体就那么露天放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狐狸精们见千寻不肯吸食人的精血,一日日苦勉支撑,就给她出了个主意:专寻那些将死之人,在死前最后一刻取了他们的精血,拿来给千寻喝。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这也算不上害了他们的性命。   千寻起先还抵触,可后来终于扛不过腹中孩子的要求,喝了那些人血。可她又要时时提醒自己,记着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就将那些死去的人都埋在这芦苇塘边,后来实在太多,埋不下了,就这么露天一个个放着。   她坐在这些死人堆里,自己也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奄奄一息。那些狐狸精们始终对她不离不弃,一直簇拥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   白子画从天而降的时候,那十三个狐狸精个个瞪大了她们好看的眼睛,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人么?   那一身随风轻逸的白袍,那样如星如月的容貌,淡漠如水的表情,一身超凡脱俗,双眸似看透一切,仿佛这世界尽在他眼,那便是神祗罢,使人见了唯有俯首。   千寻自然也看见了他,可她从他眼里读懂了,他不喜欢现在这样的她。   白子画落在她们前几十米处,缓步走来,一双白靴不沾一点泥尘。   就算未及面前,狐狸精们也感受到了一片肃穆的杀意,她们紧张得毛都竖起来了,但又顾念着千寻,不肯离开。   千寻知道,仙门的人,对妖魔这些一向是不留情面的。   看着白子画的状态,只怕她们真的有危险,而自己又护不了她们周全,赶紧低声劝她们暂且离开,说那是自己的师父,无碍。   哦,那便是千寻时刻不离心头的她的师父了,狐狸精们只道无碍纷纷赶紧撤退。白子画一身杀气,她们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白子画走到千寻跟前,千寻却再也没有了抬头看他的勇气,他眼里一定是憎恶的吧,自己果然让他失望了呢。   “小千,随为师去月亮宫,向你母亲请罪。且让她原谅你,后面的事再说。”   千寻意外白子画一见她却只说了这些,真是十分想笑又不明白,反问道:“向她请罪?我何罪之有?”   “你弑母,这是大逆不道。如今只有求得她的原谅,或许血浓于水,她总是会放你一马的。”   “不可能。”千寻回答地非常干脆。   白子画表情又肃穆了几分。这孩子,果真入了魔道,心性全失了么。他要救她,她竟然完全不解他一片苦心么?   “好,就算她肯原谅我,那然后呢?叫我杀了自己的孩子,继续装糊涂,明知道师父要的不是我,还只当不知道么?”   千寻情绪起伏带起一阵胎动,她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最近动的越来越厉害,是要生了么。   好难受,身子好难受,心里也好难受,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就照着白子画所说,向白莲认错好了,然后舍弃腹中的孩子,继续装着糊涂活下去,之前不也一直这样么?   可她做不到,因为知道那被母亲抛弃的痛苦,所以不愿抛弃自己的孩子。因为知道至爱的人真的想要的不是自己,所以想要成全他!   好难啊,叫她怎么选,好痛苦,快点让她解脱吧。   “师父……小千好难受好痛苦,师父帮帮我……”   白子画看着眼前的小人如此痛苦难受,他蹲下身来,黑色如瀑的发散到了她脸上。   他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头,另一只手轻抚上眼角抹去她的泪。   他看着她,眼神慈悲而不忍。   小千,何苦如此执念,你不知道,这执念只会害了你自己,让你万劫不复么?   看着白子画眼中的不忍,千寻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他果真心中还是有一分自己的么?   够了,只这一点我便够了,我知你慈悲不忍下手,我且帮你下个决心罢。   千寻牙关一咬,下定决心,故意说出狠绝的话:“我恨师父……不是你把我困在云山这许多年……我一早就能知道自己是个该呆在地府的人,何来那许多无望的期盼和逃不开的痛苦……   我恨你,三心二意,顾左盼右……若我此生从未见你,怎么会让自己到这步田地……   是,我要杀自己的母亲……这里这么多尸体都是我杀的人……我喝了他们的血……我喜欢吃人……   那些狐狸精都是我的朋友,她们教我怎么勾引男人……   我再不要做你膝下一味单纯的孩子,再不做别人的影子……我就是我自己,不是为你而活……”   她恨他么?果真如此么?今日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么?果真是他的私心害了她一世么?   越来越厉害的胎动,预示着孩子的出生,千寻难受得只求一死。   “呵呵,宝宝要出来了呢……我马上就能彻底替代了小骨……师父真好,不舍得我却舍得小骨呢……”   白子画脑中一片空白,从千寻嘴里吐出的小骨两个字像当头棒喝,只让他觉得眼睛发昏,手脚冰凉。   是了,小骨,他最爱的人,他竟然忘了呢!他怎么可以忘了呢?!   骨节分明而莹白的手指,探入了少女的胸腔,那手指尖只觉得滚烫。为了减轻痛苦,那手迅速地取了心脏,退出了主人的身体。   活着多么好啊,就算是痛苦也让人十分不舍呢,原来一直要到死了,才知道生命这么可贵,要多多珍惜呢。   就在生与死交汇的那一霎,千寻想起来了。   诛仙柱上十七根消魂钉,断念剑的一百零一剑,长留海底的十六年,绝情池水毁容,蛮荒死里求生,糖宝的死……   记忆像光一样的照入脑海,她的眼睛闪了一下,很快又灭了所有的光。   白子画一怔,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但是太快了,很快又什么都不见。面前的少女已经失去了生命,一双大眼失去了光,她已经死了。   手里一颗通透的心泛着丝丝的光,鲜血淋漓,神的魂魄正在里面。   东方说过,要在心脏停止跳动前置入湿婆鼎,他在异朽阁等着。   头上一片乌云压过,雷声滚滚,大雨将至了呢。   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脚边,躺着一个肚子硕大的死掉的少女,两人身上都粘满了艳红的血,画面残酷而绝美。   白子画手中轻挥,一个透明的结界如玻璃罩般护住了千寻的身体,及时为她挡住了那瓢泼而下的大雨,而他自己被雨淋个通透却毫无知觉,只捧着那心往远方去了。   你把自己逼入了绝境,我且帮你下手取了你的心,是死去也是重生。从此一切痛苦再不见,以后你只会幸福。   师父,一直在你身边呢。   ? ☆、小骨归来 ?  东方彧卿看到白子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他何时见过长留上仙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浑身上下被雨浇得透湿,三千墨发和一身白袍全失了往日神采,眼中空洞而无物。只一只手上握着一颗血红的心,还在颤颤跳动着,血水雨水顺着指缝而下,淋漓不尽。   白子画把握着心的手往东方彧卿面前一伸,东方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愣在那。   白子画迟钝开口,九尺寒冰一般的声音:“你说过,小骨能回来的。”   东方彧卿反应过来,赶紧接了那心置入了湿婆鼎。   他告诉白子画,炼化小骨魂魄这段时间,他必须专心致志,不能受外界一点打扰。   他叫白子画九九八十一日后来找他,到时再一起送小骨魂魄重入轮回,转世为人。      白子画听了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回长留,而是回了云山。   坐在以前为千寻扎的花秋千上,望着脚下茫茫群山树海,以前云山生活的点点滴滴重浮他心头。   当初为千寻系的花秋千,是用术法日日维系,是以鲜花能长开不败。   如今他去了几日,这花秋千上的花便都衰败了。   白子画望着这苍凉的一幕,心里愈发沉重。想这秋千也是通人性的,主人去了,它便也枯萎了。   白子画的目光在那秋千上一路从上而下,突然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朵小小的淡紫色牵牛,花瓣上粘着几滴朝露,晶莹通透,在这一片枯萎衰败中独自迎风坚强傲立。   白子画见了那小花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阵闷痛,喉头一股腥甜之气只管上涌,却是生生吐了一口艳红的鲜血。   这朵柔弱却始终坚强的小花,不正那虽经历万般苦难却从不轻言放弃的千寻一般么?!   从头至尾,他白子画才是最自私的人!   在花千骨的面前,他选择了所谓的苍生天下,在千寻的面前,他选择了所谓的过去放不下!   他究竟还有什么资格说,他是真的爱着她呢?   千寻初来云山时晚上常常梦魇缠身,小小的人就是睡着了也十分辛苦,总是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让人看着十分不忍。   于是那许多夜里他总是静静坐在她身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抚她眉心,轻声道:“小千不怕,师父在这。”   虽然是极简极淡的一句话,可却是解救那小人脱出痛苦的圣音。   千寻终于渐渐放松下来,舒缓入眠。   再后来,梦魇逐日减少,几乎不见。   她身子弱,他便寻尽天下灵丹仙草,日日为她调理。   终于强健些,她又要练剑。   他便给她用日轩金打了一柄短剑,名曰金至,精诚所至,金石所开、。   果真是他害了她呢,把她困在云山困在他身边许多年,一味疼惜补偿又如何,最终还是没能护得她周全,而到最后,正是他亲手杀了她。   白子画在云山混混沌沌过了许多日,突然想起今天正好是第八十一天了。   东方彧卿说过,今天,小骨能回来了。   可当他赶到异朽阁的时候,哪里还有东方彧卿的影子呢,或者说,整个异朽阁都凭空消失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几乎要将白子画燃烧殆尽,东方彧卿!这一世,你也要死在我的剑下么!      其实在第七七四十九日的时候,东方彧卿已经在湿婆鼎内炼化出了花千骨的神魄。   通红的玄阳火的火光中,一小团更明亮通透的光球缓缓上腾,东方彧卿赶紧用紫金葫芦收了。   骨头,我来接你回家了。   你承受了太多委屈太多苦难,从今往后,我只会让你幸福。   以前的一切,我们通通不要再去想。   我们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守着你,如果你想起了一切,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带着你,远离他们。   骨头乖,说好的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呢。   白子画终于找东方彧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他一直把花千骨藏在了人间,每日一换住处,人海茫茫,还真是不好找。   白子画眼前的花千骨正如当初初入长留时那般,两个包子头,一张粉嫩通透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只是身上穿的是那寻常人家的布衫,而不是那身飘逸的白袍,当然,也没有宫铃和断念。   “小骨……”白子画的声音因为无法克制的激动带着些微的颤抖。   “尊上……找我何事呢?”花千骨闪烁着眼神不愿正视白子画。   她连师父都不愿唤他了么?白子画只觉一阵锥心之痛:“小骨,与师父回家。”   “尊上说笑了,我的家便在此处,如何随你回家呢?”花千骨语速不快,却是意思明确。   白子画恨恨瞪着东方彧卿,他却只是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之前的事小骨都想起来了呢。以前在长留的,哦,还有在云山的。她说,爱你怕了,实在太难受伤太重。今生的她只愿与我在一起我们普通度日。   既然今天你来了,那我们也把话说清楚了。白子画,小骨她再也不爱你了,从此也不想再见到你。两世欠你的,她都还清了,往后你也不要再来找她了。”   东方彧卿的话,字字化作飞刃将白子画伤的透骨透肉,他不能相信也绝对不能接受,他的小骨真的不要他了!   “小骨!”白子画一把捉住花千骨细弱的手腕,他要她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可是花千骨的眼神意思明确,东方彧卿所说,一字不假!   她果然不肯原谅他了么?她两世都为他所杀,果然是再也不愿和他在一起了么?   白子画只觉一阵彻骨的寒凉,再也不能动作。   东方彧卿扶着花千骨再次离去,他们又要搬家了呢。   他和她在哪,他们的家便在哪,从此哪里还有白子画的一隅!? ☆、想起一切 ?  东方彧卿赶在白子画找来之前,抢先一步,自己一人将小骨的魂魄送入了轮回,又在她出生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他让小骨头一直管他叫东方。   整整十三年,他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他带她游历人间,看遍繁华。   他对她说,骨头,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开心。你放心,这世上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一点。   小花千骨十分喜欢东方彧卿,他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呵护她,他把这天下所有好玩好吃的都搬到了她眼前。和东方在一起,小骨头每天都很开心,她把他当成了大哥哥,她唯一的家人。   在白子画找到他们的前一天,正好是花千骨的十三周岁生日。   那天晚上的生日宴上,东方彧卿拿出了一颗朱丹,他告诉花千骨,这颗叫忧尘丹,吃了它,就能想起以前的一切。   “骨头,今天正好是你的十三岁生日。你知道么,很久以前,那时候的你差不多也是这般大,可却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事呢。那时的你多傻,为了别人,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却从不肯回头。   你若愿意,吃了这颗忧尘丹,以前事和人你就都能想起来。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永远忘了那些罢。   可是,骨头,我每一世只有二十五年的寿命,此生我已经向来世借了十八年的寿命,代价是三世轮回不得为人。   今年是最后一年了,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而且我想若没有我在你身边,再也无人同我这般疼惜照顾你。   那么大的世界,你一个人多么孤单啊。若你想起以前的事,或者,还有你心里不愿放下的人,你就去找他们吧,可能,他们也在一直等着你呢。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骨头,我都支持你。”   花千骨的直觉告诉自己,在她记忆的深处,有些人她是不愿忘记的,她没有犹豫地吃下了那颗忧尘丹,往事像海浪一般席卷了她。   师父……   爱越深越痛,越痛越不能忘。   可是实在太痛了,宁愿远离呢。   杀姐姐呢?他还好么……糖宝,落十一,霓漫天,都死了……轻水,轩辕朗,都寿终正寝,再入轮回了……鬼魈死了……鲁老六,小小七,也几世轮回了……暗执,鬼魑还在么?那么久他们一直还在找她么?   孩子,她的孩子呢?最终也死了么?!   原来想起一切的代价这么沉重,还是无忧无虑的好呢。   那么多往事一下把花千骨压得喘不过气,她猛烈咳嗽起来,东方彧卿只是温柔地帮她拍着背。   果然,一下想起那么多,太辛苦了么?   “骨头,我陪不了你多久了。你且想想,你愿意找谁就去找谁罢。这十三年,能天天与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满足了。我所希望的,不过是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可惜我不能陪着你到最后了,你不会怨我把?”   花千骨紧紧捂着自己嘴,泪水倾泻而下湿透了一双纤纤素手,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摇摇头,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怪他呢?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只是为了守护她么。   ? ☆、双生花 ?  “骨头,你想去哪?”   白子画并没有跟来,可花千骨却始终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完全心不在焉。   东方彧卿搂着她柔弱的双肩,见她没出声,又再问了一遍:“骨头,你现在想去哪?”   花千骨反应过来,去哪?   是了,她现在要去哪呢?   “我想去地宫。”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迟缓开口。   “地宫?”   “嗯,我想去见见暗执,鬼魑他们。我走了这许多年,不知道他们还好么。”   “好,那我们就去找杀阡陌,让他带我们去地宫。”   东方彧卿和花千骨到了魔宫,杀阡陌见小骨回来了,激动地一把抱住她久久不肯松手。   “小不点,你可想死我了!诶,东方你个死书生,你居然把小不点私藏了那么久,算你有本事,可别告诉我这么些年老白也没找到你们在哪……”   花千骨一听杀阡陌说到白子画,脸色微微变了下。东方彧卿赶紧给杀阡陌使了个眼色,杀阡陌会意,吐吐舌头不再追问。   “诶,你们说要去地宫?还回那个地方干嘛?”   “我想去看看暗执和鬼魑他们。”   “切,他们有什么可看的?”   “姐姐,以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偷神器那会,还有,在地宫那会。那一世,我叫千寻,他们,是我的家人呢……”   杀阡陌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话,只领着花千骨和东方彧卿到了地宫。   鬼王殿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花千骨又一路找到冥王生命树林,果然,暗执在那呢。   花千骨看到了千寻,或者说,看到了另一个她自己?   当初千寻的生命树下,放置了一副通透的水晶棺木,里面躺着一动不动的千寻。美艳动人,了无生气,仿佛一尊精美的蜡像。暗执就守在边上。这许多年来,他就一直这么守着么?   暗执……   暗执突然听到有人唤他,抬头看见眼前三人,不明所以,又像想到什么明白过来,但终于不能确定,嘴巴微微张了一下又合上,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暗执……我是千寻啊……”花千骨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轻轻开口:“我回来了呢。”   暗执听闻,心中又悲又喜。一声低沉的,公主……却是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   花千骨走到透明的水晶棺木前,望着那美丽的少女,喃喃自语道:“我一直知道呢,你受的这些委屈,你觉得无处可诉么,只有埋在自己心中……可是你忘了,还有我在你心里呢,你这一路承受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懂……都说你是借了我才活,可何尝不是我借了你才能活呢。   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声音,没有空气,没有光,没有水,可是我遇见了你,你接纳了我,从此我便成了你,你也成了我。你我就是那一只藤蔓上的双生花,同根同气,再不分彼此。   千寻,我回来了呢,以后我一直陪着你,你再也不会孤单不会冷了呢。”   ? ☆、不愿放弃 ?  白子画终于还是追来了。花千骨正坐在鬼王殿的骨椅上,两边守着鬼魑,暗执,东方彧卿,杀阡陌。大家正在说些以往的趣事,家人,朋友,重新回到身边的感觉,真好。   白子画站在下面,遥遥看着花千骨,却是一言不发。可花千骨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气氛有些尴尬。还是东方彧卿轻咳一声开了口:“尊上这是所为何事呢?”   白子画看着花千骨,缓缓道:“小骨,以前种种,都是为师错了,你能否原谅为师?”   花千骨终于抬头看着他,那样一个人,终是心头抹不去。可是,第一世,糖宝死了,第二世,她腹中的孩子都没来得及出生呢。   他救了他两次。他杀了她两次。   而第二世,他还杀了他和她的孩子。   叫我怎么原谅你呢?可是我又那么爱你,两世唯一所求,不过长陪你身边。师父,我明明唯有靠着你才觉得安心,可最终都是你把我推开了,我还怎么敢再靠近你呢。   “尊上真是说笑了,你我师徒名分早已两世了解,何来原谅不原谅之说呢?”花千骨觉得自己的声音听在耳里是如此苍白乏力。   “小骨,那你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师父?”   花千骨不及发言,旁边杀阡陌按捺不住,戏谑到:“想要小骨原谅你,那你要好好求她啊。”   花千骨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杀阡陌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玩。   当初鬼魈的话,又在白子画耳中响起,“你若以后还要葵姬原谅你,你就跪着求她吧!”   自己果真欠她太多呢。虽然有着强烈的违和感,白子画迟疑了一会,终于微微屈膝,作势要跪下。   是不是我跪了,你就原谅我了呢?   众人见他真的打算要下跪,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   万万没想到,从来只受世人跪拜行礼,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长留上仙白子画居然真的下要跪,而且还是对着他唯一的徒儿!   大家都惊地愣在那说不出话,花千骨也是一阵胸闷头昏,简直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居然真的要向她下跪!   花千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双大眼瞪着白子画,欲言又止。   白子画看了看她,继续缓缓屈膝,要完成未完成的动作。   “师父!”花千骨一时情急,师父二字脱口而出。   这天下,只有徒儿跪师父的,哪有师父跪徒儿的?!   他这是要折煞她么?!   白子画听闻花千骨又唤他师父,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终于没有继续。   小骨又喊他师父了,她肯原谅他了?   周围的气氛顿时怪异起来,花千骨只觉得尴尬,脸微微烧红,一言不发,从骨椅上下来,也不看白子画,径直往门口走去,其他人也纷纷随着她而去。   虽然是没完成的事件,可就是那揭起的一个小角落也让人觉得十分惊心动魄,久久才回过神来还觉得这事真是十万分的有意思呢。   及至门口时,花千骨对暗执附耳交代了几句,暗执道声“是”,回头走至白子画身边,作个揖说道:“尊上且回吧,公主刚回来不久,以前发生太多事,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空间。我劝尊上近期还是莫要再来打扰了。”   说完这些,暗执返身追上了其他人。白子画看着花千骨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道:“小骨,你是无论如何,始终不肯原谅师父了么?”? ☆、绝世阴谋 ?  晚上,花千骨一人独在房内,想起白天的事,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今天如果不是及时阻止,真要让白子画跪了自己,这可要她以后如何自处?!   师父,你可知你在小骨心中的分量,你这般折辱自己,不更是折煞小骨么?!   不是不爱,不是不肯原谅,实在是伤痛怕了,宁可远离。   而白子画这次再没有离去,只是日日守在那罗刹海外,端坐如一朵白莲。   他已下定决心,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小骨离开他身边了。   鬼王殿内,众人簇拥着坐在骨椅上的花千骨。而她正思绪万千,一筹莫展。   白子画守在罗刹海外整整三十天了。他就一直坐在那海面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一副不见到花千骨就绝不离开半步的架势。   大家还是一样在那闲聊,杀阡陌说到一处什么好玩的地方,问花千骨还记不记得,问了两三遍,她才听到,抬起头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啊?”   众人知她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白子画的。   两个人,一个守在外边不肯离开,一个躲在家里不肯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人,其实谁能放得下谁呢?   只是心结难解罢了。   暗执眼神一暗,缓缓开口道:“属下知公主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位白子画,那么属下请问公主,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公主这么久都难以放下的?”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初年幼时,在瑶池初见他,只觉得那漫天的桃花都瞬时失色了,那么些风姿卓越的仙人都仿佛自动消失了,我的眼里唯有了他一人。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人,眼睛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只怕就是那一眼起,我就为他沉沦了。   后来,他明知我是他的婆娑劫,却还是坚持收我作了他唯一的徒儿,亲授我宫铃,又赐我断念。   在绝情殿时,我与他恪守师徒本分。他悉心授我各种法术,我唯他师命是从,我永远都是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儿。   后来他又带我人间历练,为我中毒受伤,这些都让我刻骨铭心。   第二世时,我借着千寻的身体从罗刹海中逃出。我本来被那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压得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可在那幽黑一片的海面上,我又见到了他。   月光下的他一身白衣泛着清光,三千墨发纹丝不乱。他看着那么安宁,我的心一下就平静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会保护我,带我永远离了这可怕的地方。   后到了云山,他见我体弱,便不再一味教授武学,只是随我喜好而已,他从旁指点。   如果说在绝情殿时我是遥望着他,总也触摸不到他的。那在云山时,我与他,是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他将我视为久失复得的宝贝,总是一味溺爱补偿疼惜,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那一世,我爱他,更深了。   就算是那十七颗消魂钉,断念剑的一百零一剑,绝情池水毁容,蛮荒死里求生,长留海底十六年,我都没有真正怨过他。   可是,后来,糖宝死了,他又宁可削了自己的肉也不肯承认对我的爱,那一世,我死心了,宁愿魂飞魄散再也不见他。   可是第二世,我又爱上了他。可他总误会我,认为我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那便也算了。可他居然最终还是杀了我和他的孩子,这叫我怎么原谅他呢?   他是守护天下的长留上仙,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若他认定是个妖孽,我知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可对我来说,那被亲父母所弃之痛我太理解了!   没有人能剥夺了一个无辜孩子生存的权利,即便是他的亲父母,也不可以!   如这天下是容不下他的,那他的父母不是更应该是他的守护么?怎么能抛弃他,反和天下人站在一边,都只是要杀他呢?   我终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个坎,实在不知如何再与他相处,想爱,太伤痛,想忘,终是忘不了。”   暗执听了,略一沉默,又道:“属下听公主这一番,可否归结为三点,一是一见钟情,一是恩情难忘,一是丧子之痛。   这三点便是公主久久不能释怀的关键。   可依属下看,一见钟情不过外貌吸引,恩情,子嗣,这些都是人间永远不会停止,一直会上演的戏码。   属下倒有一建议,公主不如下道神谕,废了白子画仙身,让他重入人世间,去历尽那沧桑苦难。且看他逐渐衰败,容颜不复。又历经各种凡人苦楚,使他明白,情之真义。   这便是公主对他的一个考验,也是给他的一个机会。如他能历尽沧桑,对公主还能初心不改,到时公主考虑再原谅他也不迟。”   东方彧卿和杀阡陌听了,都暗想,暗执这招也忒狠了。   想那白子画年幼时即拜了当时的长留掌门南极仙翁为师,一直潜心修道,几乎从未入世。   他一生清淡孤傲,从不理会那些凡尘俗务,这要废了他的仙身叫他往那人世间走一趟,还要必须熬到迟暮之年,这要挫了他多少锐气。   对那样的人来讲,还不如直接扎他几剑来的痛快呢。   可花千骨听了暗执的话,倒细细思量起来,叫师父入人世么?以他的修为,就算失了仙身,到了人世也是吃不了亏的。也许真如暗执所言,师父见了那些凡人的生活,体会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或者,从此,能有些不一样呢?   师父他,始终是少了些温度。   再或者,那么久,也许,自己的心结也终于能解了呢?   当即只是轻声道:“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东方彧卿、杀阡陌、鬼魑,其实心里都妒忌着呢,凭什么就白子画一人能让花千骨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他们这么多人围着她,她都视而不见!是该挫挫他锐气,平平他们心头的不平!   诶,可怜的白子画,还不知道众人已经商议了一个大大的阴谋等着他,就巴着看热闹了!   ? ☆、子画入世 ?  花千骨终于站到了白子画面前,只她一人。白子画也终于睁开双目,看着她。   小骨,终于肯见他了?   花千骨没有做别的,却只是缓缓开口,字字明确地下了一道神谕:“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日起,恢复凡人之身,且去凡间历练一世。你必须在凡间活到八十岁。   等你沧桑暮年,若还是初心不改,便是你我再见之日。在此之前,我们暂不相见罢。”   说完这些,花千骨就离开了,而她下的神谕却立时生效。   白子画发觉体内的仙力顿时消散殆尽,原本清明敏锐的五识变得厚重混沌起来,道骨仙风的身子也不再如羽毛般轻巧。   他,恢复成了凡人身,只是那一身武功修为还在。   小骨这是要给他一个机会的意思?这便是她对他的惩罚?让他以凡人的姿态在人间活到八十岁,是要让他经历沧桑,然后表明他对她绝对的不离不弃之心么?   如果这是你要的,从此便能原谅我。那么好罢,我就如你所愿。   白子画人间这一趟,没有目的,只是经历。   他当下起身只往那通红艳丽的夕阳下飘然而去,瑰丽的海天之间,还是那一袭白袍,三千墨发,虽已失了仙身,可那人仙心依旧。   白子画只道花千骨要他去人间历练,体会凡人沧桑,当下便只往那人多热闹的地方而去。   一路到了一处市集城镇,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白子画容貌出众,又一副浑然天成的淡漠超脱气质,凡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他自己不觉得,只是一路漫漫而行,可却引的街旁路上许多男女老幼一路追着他看,那么多双眼睛都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一寸。   这是仙人罢,怎么这般好看?   白子画突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身后跟了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虽然觉得不妥,可他现在没了法术,施不了那障眼法,也只好随他们去,他们跟着跟着自会散去吧。   可是不觉日到中午,他突然有了一种已经忘记很久的感觉,饥饿。他心里觉得尴尬起来,本是修行千年的人,早已不食五谷,可现在的他是凡人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实在被路旁餐馆中飘出的香味勾得饥肠辘辘,白子画十分无奈地跨入了一间看着比较朴素的客栈,店小二十万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他只点了一壶清茶,一碗素面。及至吃完,白子画这才想起在这人间买东西是要付钱的,可他确实身无分文,纠结了一会,只好拔下了头上束发的玉簪,给了店小二,充作饭资,那小二接了递给老板。   老板一看那玉簪通体脂白细腻,虽款式简洁却做工精巧,一看便知绝非俗物,当下只赶紧捧了送还给白子画,道:“只是一晚素面一壶清茶而已,何须这般贵重的玉簪。老夫见道长绝非一般红尘中人,怕是出山办事的吧。这玉簪且仍旧归还给道长,这顿饭就算我请的罢。”   白子画见这客栈老板,年纪大约五六十,慈眉善目,倒也是个善心热肠的人,当下也不再推辞,只是接过玉簪,淡笑着向他道了声谢。   却不想,旁边桌上突然传来一个郎朗的声音道:“老板,这位道长的饭钱,我帮他付了。”   白子画顺着那声音望去,原来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二三的年轻人,穿着贵气,面容朝气蓬发,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富家公子的骄傲之气。   手中一柄玉骨折扇,上面洒满金箔,绘的是那行马狩猎图,想来是人间哪位王侯贵族家的公子。   白子画也不多言,淡淡看了他一眼,当下只是起身往外而去,那公子却跟了上来,且追且道:“道长这是要往何处去?不如让小王的马车带你一程罢。”   白子画本不想理会,正要婉拒,可忽然想起此行目的,是要体会那凡人的喜怒哀乐,或者,这个公子,是他深入了解这人间的一个入口。   可他哪里知道他这身自己不以为然的皮囊之像,正是这世间的人飞蛾扑火,哪怕穷极一切也要追求得到的美好。现在的他,早就成了别人眼中垂涎三尺的对象,可他自己还完全不知道。? ☆、人心险恶 ?  原来这年轻人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章天烁,封号安平王爷,与皇帝是同一母妃所出。皇帝自然对他偏爱有加,也养成了他自小就娇纵任性,恣意妄为的性格。   这章天烁虽然年纪轻,却已经纳了好几房姬妾,个个娇艳欲滴,貌美若花。一些是他自己从民间搜罗的,一些则是他那皇帝哥哥赏赐给他的。   章天烁此次外出是为皇帝办差,途经这家小镇,又偶然在街边客栈遇到白子画,一下就被他吸引了。   白子画不光有着绝世的容貌,他身上那股凡人不可能有的淡漠清冷,超然物外的气质,更是让章天烁无法自拔。   章天烁自负阅花无数,可还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吸引。   根本无暇多想,自己的性取向是不是发生了突变,只是心里一个绝对的声音告诉他,这个人,他不能放走。   可章天烁到底想对白子画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者打个比方,一个人见了一只十分美丽的蝴蝶,虽然不知捉来要做什么,却克制不住地想要占有它。   白子画与章天烁同乘一辆马车,章天烁佯装出一副敬重白子画的样子,说知道白子画绝非凡人,要与他结个义兄弟,不知白子画肯赏脸否。   白子画只淡淡道,他一人清修多年,独来独往惯了,多个义兄弟怕是诸多不便,日后若有缘,自会再相见,只做个朋友也很好。   章天烁干笑两声又拿出一壶酒,说是皇宫佳酿,要与白子画对饮。白子画也不推辞,可他怎么就不防着人家在酒里下药呢。   看着被自己成功药倒的白子画,章天烁的眼神变得幽深不可琢磨。他一只手抚上了白子画绝世的面庞,心里一股十分焦躁的感觉如洪水找不到出口,可到底想做什么他又不知道。   白子画么?真是人如其人呢。如美玉无暇,如水晶通透,唯有天上有。   白子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暗不可见的密室里,浑身无力,双手被高高得吊了起来,衣袖滑落至肩膀处,露出白璧无瑕的双臂,双脚被一副银链锁住,几乎不能动。   怎么回事?被人陷害了?自己身无分无,劫他做什么?劫色?他又不是女子!   难道是那章天烁?为什么?   白子画终于勉强看清周围情况,他正被高高地吊在一处台面上,台下正坐着那刚刚还与他一起饮酒的安平王爷章天烁。   白子画在亮处,他在暗处。   可就算不能十分看清,白子画也感觉到了台下青年那野兽一样的气息。他想做什么?酒?难道是酒里下药了?   见白子画醒来,旁边一个侍卫往他身上迎头浇了一盆水,顿时白子画通身湿透,一身白袍黏贴在了身上,隐隐地透出如玉的肌肤来。   那人又上前,将一块雪白的布球塞入白子画口中,又将他领口拉开一大半,露出那大片洁白的胸口。   沾了水的肌肤,猛得失去衣物的庇护被空气一激,白子画轻微颤了下。   又是一个侍卫走了上来,手里是一根短短的马尾辫,那鞭子毫不留情得抽在了那绝美的人身上。   白子画只是皱了皱眉,这鞭子抽在他身上,不过等同于抓痒。   那侍卫见他没反应,下手更重起来,一下,又一下,很是无情。空气中回荡着那鞭子抽在肉体上的声音,听在章天烁耳里,就是天籁之音。   太美好的东西,破坏起来,有种特别奇异的快感!   白子画感受着身上的疼痛,发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奇怪起来,体内一股莫名的灼热感不停地往外泛滥,与那皮肤上的灼痛互相呼应,整个身子温度不断升高,洁白如玉的脸上出现微微的红潮,清明淡漠的双眸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章天烁到底想做什么?   身体变得奇怪,鞭子抽在身上越发敏感起来,白子画口中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奇怪□□,“唔……”   章天烁挥手示意让侍卫停止了抽打,他走到白子画跟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此刻的白子画在他眼里分外诱人,一身白袍被鞭子抽打得破破烂烂,一片片地耷拉在身上,露出一小块一小块白璧的肌肤,上面还透着那红红的鞭痕。   他一只手摸上了白子画微微潮红的脸庞,那长长的睫毛上分明沾了晶莹的水珠。   “真美呢!可我到底想对你做什么呢?我以前可是从来没碰过男人的!你说你清修多年?是个处子么?就先让我看一看你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下的身子吧!”   章天烁两手各抓住白子画衣服的一边,正要用力一扯,要将这美人看个彻底时,他的两只手被各扎了一柄飞刀。   他发出一声惨叫,疼痛难忍,一下翻滚在地。又一个碧绿的娇小身影将他像皮球一样踢到了墙角。旁边侍卫见突然闯入一个刺客,顿时全部围攻上来,可眨眼间全被放到在地。   那泼水和执鞭的两个人,手臂全被拧断,惨叫着在地上不停翻滚。   “师父!”   来人赶紧把白子画放了下来,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是满满的忧心悔痛。   这些人真是该死,居然敢如此对待师父!真该将他们都杀了!? ☆、人间游历 ?  花千骨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白子画的,她用一面铜镜在地宫中微观白子画在人间的情形。一开始还好,一切正常,后来她睡了会午觉,起来一看情况大不妙,白子画居然让人给绑架了!   而且那人居然敢那样对待师父!虽然看着是有点激动人心流鼻血的趋势,可是花千骨怎么会允许除她以外的人随便摸师父!   本来她是要在第一时间赶去救师父的,可是杀阡陌,东方彧卿,暗执,鬼魑这几个家伙都死死摁着她说白子画绝对没事,她发了惊天的大火他们才终于松开她,要是再迟一步,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呢!   她火速赶到犯罪现场救出了白子画,当时就发觉他肯定是被下药了。可是此地不宜久留,花千骨赶紧搀扶着白子画出了那地下室,到了郊外一处树林。   已经是晚上了,今天的月色倒是相当的好,照得四处一片清明,视线不比白天差。   花千骨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小心地让白子画坐下了。   “师父,你没事吧?”花千骨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和担忧。   只是些微的皮外伤,应该无大碍,只是那毒一时还真不好找解药。   白子画见花千骨如此关心他,心头十分感动,只是略摇了摇头,一只白璧的手掌轻轻地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唤道:“小骨……”,还是那样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勾人。   清明月光下的白子画越发动人了,与他往日清冷淡漠的气质不同,此刻的他带了一丝迷乱和妩媚,眼神迷离带着水汽,他看着他心爱的人,一张绝世的脸缓缓靠近了她。   花千骨只觉得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两片柔软的唇轻触上了她的唇,如蜻蜓点水般,一下,再一下,再一下,那吻变得深重热情起来。花千骨只觉得一个清甜温软的舌头温柔地探入了她口内,逐渐霸道地攻城略地起来。   此刻她再也无法思考,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如水起来,那水先是温暖的,慢慢变得火热,白子画身上的灼热也点燃了她,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个人呼吸都急促起来,白子画把花千骨压倒在了带着露水的草地上,又开始亲吻她的脸庞,脖子。   他的手轻抚到她胸口的时候,那取心之痛的记忆一下如雷击般将花千骨打了个激灵,她奋力推开白子画,慌乱道:“师父你中毒了,我来帮你解毒罢。”   花千骨当下给白子画输入大量真气解了他体内的毒,两人终于恢复了平静,周围又一片清明起来。   白子画体会到花千骨刚刚对他的抵触,心里很不是滋味,只一双清目幽幽地看着他心爱之人。花千骨先不好意思正视他,后又抬头轻松玩笑道:“师父都是一千多岁的人了,怎么才刚到这人间就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后生掳了去,要不是小骨来的及时……”   咳咳,难道要被他吃干抹净么。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想想,终于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白子画也觉得尴尬,果然是他是山中待得太久,到了人间一个小后生都能随便耍着他了么,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他心头一转,漫漫开口倒:“那小骨可不能再把为师一个人丢在这人间了,为师年纪大了,要靠着小骨照顾了呢。”   花千骨从未听过白子画这用般语气和她说话,一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师父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那好罢,反正我也很久没出门逛逛了。接下来的路途,就让小骨一直陪着师父保护师父罢。”   上一次来人间那是白子画为了历练自己,这一次,是自己陪着他一路而行了呢。   ? ☆、温暖旅途 ?  东方彧卿陪着花千骨在人间的十三年,他二人的脚几乎踏遍了国内所有的土地,是以这次轮到和白子画一起出来,花千骨俨然成了一个十分出色的导游。   什么地方好玩,什么地方好吃,花千骨如数家珍地带白子画一个个逛过来。   白子画起先还不觉得什么,后来慢慢回过味来,知道这些地方都是东方彧卿带她来过的,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察觉白子画对这些事物有些冷冷的,好像不是很感兴趣,花千骨还想师父果然是修行多年的得道高人,红尘凡物这些他都是看破的,着实让她心服口服。不像她自己,虽然有个仙身,却还是颗凡人爱热闹的心。   她哪里知道白子画的心思呢。   一日又到一风景甚好的小瀑旁,花千骨十分欢喜地向白子画介绍,此处倒是与云山有几分相似。白子画被她这一说触动许多往事,微微皱眉问道:“小骨,之前你在云山未恢复记忆时,为师做了许多无心伤你的事,你不会怨恨为师吧?”   花千骨想了想,略摇摇头道:“那一世,倒不能算小骨十分委屈。只是我借着千寻的身体到人世走了一遭,活了一遍她的人生,真真叫人心疼。她母亲如此弃她,却更让她要一心护住自己的孩子……”   是啊,那个孩子……   白子画心里一阵疼痛,伸出双臂轻轻将花千骨揽入怀中,道:“小骨也罢,小千也罢,你都是我白子画此生唯一的徒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小骨,你可愿意原谅为师?”   花千骨抽抽鼻头,突然坏笑道:“那师父要先回答小骨一个问题,小骨和小千,师父更喜欢哪个?”   白子画一愣,道:“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花千骨一双大眼转得滴溜溜,偶尔捉弄下师父的感觉还真不错!   白子画轻叹一声道:“小骨和小千一样的坚强,善良。小骨多一分勇敢,小千多一分坚韧。   只是小骨你有疼你的父亲,虽然早逝却是真心地爱着你。后又有那许多朋友一路关心照顾着你,总能使你化险为夷。   可小千自出世便跟着我,说起来,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罢。幸好后有暗执,鬼魑相陪,但是为亲母所弃的伤痛,想来是难以抚平的。小骨和小千比起来,其实,小骨更幸福呢。”   “哦,我懂了,那看来便是小千更让师父放不下了。”   “不是这个意思……”白子画十分窘迫却不知到底如何解释,一张好看的脸微微纠结起来。   看着白子画难得的多变表情,花千骨噗地笑了,道:“我逗师父玩呢,小骨,小千那不都是我么?师父就算心里多一个,那也只是另一个我啊。”   白子画听花千骨一番言笑,心头情流暗涌。他见那小人包子头上粘了片落花,不自觉地伸出手帮她拈了下来,又见她鬓角微乱,顺手又把那抹乱发别到耳后。   白子画很少有这般亲昵的举动,花千骨一时怔住,顿时两人便只是四目痴痴相对,便是一眼万年,再不知人间沧海桑田。   花千骨望着白子画那张美到让她无法呼吸的脸,突然傻傻道:“师父这么好看,小骨怎么舍得真的让师父变老呢?我这就恢复师父的仙身罢……”   随后花千骨一道神谕,白子画又成了原来那九重天上的长留上仙,风姿卓越,纤尘不染,只是那胜雪白衣上沾染了一丝人间烟火,看着愈发让人动心。   恢复仙身后的白子画,五识陡然敏锐,他分明从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怪异的血腥味,仿佛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   同时,花千骨也察觉有异,她和白子画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一起御剑顺着那丝血味如风而去,可要知道等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或者,白子画宁可没去。? ☆、初次相见 ?  白子画和花千骨顺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到一处山坳,铺面而来的浓厚血腥味,分明是死亡的气息。   一个银发的少年,一身暗黑绣金丝的衣袍,站在一堆死人的中间,只这背影,就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心惊寒凉。他的对面,站了一个蓬发毛须的道士,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手里执着法器,大开阵仗。   这两个人,分明实在生死决斗。   那老道士大喝道:“你这妖孽,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今天我一定要替天行道,收了你!”   说话间就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整个身体如离弦之箭向那少年猛扑过去,可那少年的身影只是略闪了闪,就轻松避开了他,只听他阴冷道:“我千魅最讨厌的就是道士,你既然自己来送死,那我就好心送你上路罢!”   花千骨和白子画一下就认出,那老道士分明就是洛河东,当下只是要一心出手相助。可赶到近前时,花千骨一看清那少年的面目,只觉得整个心都停止跳动了。   他的眼睛!那通透如水晶的银灰双眸,仿佛包罗万象,看透生死,正是与千寻一模一样的鬼王之眼!而那绝世的眉眼,分明如白子画一般如星如月,让人一望而不可自拔。   他没死?!她的孩子没死?!   白子画一看之下也愣住了,两人只是说不出一句话,任凭胸中情绪波涛汹涌,仿佛历经几世沧海桑田。就在他俩发呆的那一会,洛东狮已被那少年徒手掏了心肺,死得悲壮惨烈!      那少年一见他们两个,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道:“又来两个呢,今天是要大丰收么?”   他一下向花千骨和白子画发起了绝命攻势。   白子画何等修为,此刻恢复了仙身,又有妖神之力相助,眼前这个少年纵然十分了得,他还是能够抵挡的。当下他只是护住花千骨,与那少年对持起来。   两人纠缠不清,眨眼已过百招,从地上到天上,只引得周围狂风大作,树摇山晃,花千骨焦急得不行,只在下面大喊:“师父,别打了!你已杀了他一次,小骨求你不要再杀他第二次了!”   花千骨的话白子画当然明白,那少年听了却只是一怔,后反应过来,原来眼前的这个,就是那杀死他母亲的人!   他当即恨恨道:“原来就是你,杀了我母亲!她如此爱你,你居然生取了她的心,最后叫她痛苦绝望而死!   想来你本也是要一并杀了我的,可惜没想到我还是活了下来!而今天,我就要为我那冤死的母亲报仇!”   那少年下手越发凶狠起来,白子画却只是一味抵挡,并不进攻。   他胸中情绪澎湃,一不留神居然受了那少年一掌,从半空中直坠而下。一个白色的身影重重落到了花千骨面前,她慌神赶紧上前探视,而那少年只是紧追而来,要杀他二人。   “你不可伤他,他是你父亲!”花千骨发出的叫喊,凄惨而绝望。撕破了这阴霾的天空。   少年一下就愣住了,父亲?他略一转神,眼睛却更幽深不可见了。   “所以说,你对我母亲始乱终弃,明知她有了我,还要在我即将出世时杀了我母子二人,那你,更该死了。”   他一掌就要向白子画劈去,掌风如电,白子画居然不避不让。   欠他的,总是要还的。   那少年一掌下去,白子画虽有妖神之力护体,却也损伤惨重,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他一身白袍,终于昏死过去。   “还有你,你是我那所谓好父亲的新欢吧,我母亲死得这么惨,你们两个倒风流快活,我看你也下去给她陪葬吧!”   少年又是一掌要向花千骨拍下,却被一道金光避开。   天边,两个白色的身影乘风从天而降,原来是摩严与笙箫默。   他们二人在长留察觉白子画验生石突生异像,火速赶来相救,果然,白子画受了重伤,昏迷不省人事。   可他旁边的,是花千骨?   “哼,居然又来两个,真是赶着一个个要送死么?!”   那少年先不管花千骨,又向摩严与笙箫默发起进攻来,在他的眼里,道士,都该死!   花千骨见那孩子杀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不要再杀人了!我是你母亲!我没死!不要再为了我杀人了!”   摩严与笙箫默听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才多久没见白子画,居然中间发生这么多事?!这剧情太跳跃了!   少年听了,只是转头疑惑向着花千骨道:“你是我母亲?你在说什么胡话?!信不信我立刻一掌劈碎了你?!”   “我是你母亲,我是千寻啊……”   花千骨泪流满面,这句话说出口像是去了她大半条命,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   少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虽然心中情绪翻滚如浪涛,仍旧狠狠道:“简直放狗屁!”   可这句话,虽然凶狠,却再也没了杀意。   她分明与他一般年纪,可她居然说她是他的母亲?!? ☆、前尘往事 ?  十三年前,千寻终于被白子画亲手取了心。   当时,那十三个狐狸精只能躲在远处遥遥望着,待反应过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白子画走后,她们全部涌到了千寻身边。   仙障内,她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躺在地上,却是一身鲜血,了无生息。   她们想抱起她,可有白子画的仙障挡着,她们摸不到她。   于是只能守着,不愿离去。   当天晚上,千寻的肚子里一个圆圆的小块在活动着,越来越明显。终于,一个男婴,他自己从母亲身体中出来了!   他一来到这世界,就用最嘹亮的哭声向天地宣告他的存在。   他在仙障内呆了三天,没有任何人抱他,喂养他,可是他依旧成长明显。   终于,第四天,他爬出了仙障,狐狸精们喜极而泣。   多么坚强的孩子,他靠着自己征服了命运,一如他母亲!   从此,他成了灵魅一族的王。   狐狸精们为了他,每天新鲜杀一个人,取了精血,哺育他。   他,灵力日强。   他管狐狸精们都叫姐姐,她们,都是他的亲人。   最大的雪姬在他刚会说话的时候,就告诉他,他的母亲,千寻,是冥府最仁慈的鬼王,最后却被自己深爱的,她的师父掏心而杀!   可她们实在不能理解,既然她的师父明知道她这么爱他,最后可以这么残忍地亲手杀了她!   所以,狐狸精们更肯定了那个结论:仙界的人,没有一个好人!   她们还给他起了名字,随母姓,叫千魅,因为她们也不能十分肯定,他的父亲到底是谁。   所以,千魅,从小就讨厌道士。   千魅和狐狸精们在一起愉快地生活,日子如白驹过隙,任性而美好。   在他十三岁生日那天(千寻的死忌,也是花千骨的十三岁生日),他独在狐狸洞府内,姐姐们又为他出门找食物了,说是这次要特别丰盛,给他办个不一样的生日宴。   她们,真的很疼他呢。   可是等了几日,还不见狐狸精们回来,千魅觉得不对,他顺着狐狸特有的气味一路找去,看到的却是一片惨象。   他的十三个姐姐,都被杀死了。只有最小的九儿还剩了最后一口气。她告诉千魅,“是……是一个道士杀了我们……他说我们是害人的妖精,所以他替天行道杀了我们……”   说完这些,九儿咽下最后一口气,也随着她的姐姐们而去了。   又是道士!这些可恨的道士,先是杀了他的母亲,现在还杀了他的十三个姐姐!   他发下血誓,定要亲手杀光这天下所有修仙的人!   那个杀害狐狸精们的道士不是说替天行道么?他就每日捉来十个凡人,生吸了他们的精血,再把这些人的尸体都堆在一块,任他们去腐烂恶臭!   他倒要看看,到底要他杀到第几个人的时候,那个所谓替天行道的道士会主动来找他!   一直在他杀到第五百个人的时候,洛河东出现了。   所以就有了花千骨和白子画所见的那一幕。   在摩严与笙箫默的眼里,这少年分明是个杀人狂魔。他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凡人,如今还杀了洛河东,重伤了白子画,这样的人,必须得死!   他们二人联手向千魅攻去,花千骨再阻止也是徒劳。   刀光剑影间,笙箫默已被他重伤,摩严大惊,要去探视,千魅又乘机向摩严攻去,花千骨声嘶力竭道:“孩子,母亲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千魅听了,略一迟疑,还是收回了招数,突然返身如风般将花千骨挟持而去,只留下重伤昏迷的白子画和笙箫默。   摩严用法术纸鹤传音通知长留弟子,终于队伍赶来,护送三尊顺利回家。   千魅将花千骨带回了狐狸洞,一把将她丢在地上,冷冷问道:“你一直说你是我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千骨将事由从头至尾与他诉说一遍,他听了一言不发,半晌道:“就凭你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花千骨道:“魅儿,我可以带你回地宫,那有你的亲舅舅,是你的家人,他们都在等着你。”   花千骨领着千魅回到地宫的时候,鬼魑和暗执一眼就认出了,千魅,正是新一代的鬼主!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灵力场告诉在场所有的人,他绝对是这地府当之无愧的王!   千魅看到水晶棺木里躺着的他的母亲千寻的尸体,那般美丽,仿佛只是睡去而已。他心头一转,又道:“我还是不能十分肯定,你真就是我母亲转世。恐怕这些,都是你编出来框我的呢?”   鬼魑和暗执想要解释,被花千骨轻轻制止了。她幽幽道:“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千寻的身体,原来的主人就是我,除了我的魂魄,谁也入不了她体内。”   花千骨盘腿而坐,念了法术使自己魂魄出窍,入了千寻的肉体,那水晶棺木中的紫发妖娆的少女缓缓睁开了那双与千魅一模一样的银色双眸。   千魅终于信了,他对着已经重回千寻体内的花千骨说道:“既然你真是我母亲,那以后便直做千寻罢,不必再做那花千骨!母亲可能接受孩儿这小小的愿望?”   千寻略一思索,便轻轻点头,她欠他这许多,这小小的要求有何不能满足。   师父相见花千骨,她便做他的小骨。千魅相见他的母亲千寻,那她就做千寻。两副身体,于她,不过衣服一般,想穿哪件便是哪件,又有什么区别?!   ? ☆、痛心疾首   白子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绝情殿。   他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花千骨和那个少年,他和她的孩子。   白子画从床上翻身起身,就要去寻他们母子二人,却发现,自己被关禁闭了。   绝情殿的房门被层层上了法术封锁,而那结界,分明是他的师父,南极仙翁下的。   那南极仙翁本四处仙游,神游天际物外,可他突然察觉到白子画有大劫将至,恐怕有性命之忧,所以迅速赶回了长留。   他刚到的时候,正好摩严和长留弟子带着昏迷的白子画和重伤的笙箫默也刚到。   摩严向南极仙翁回禀了他当时所见情形,可这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了解。   南极仙翁为白子画和笙箫默疗伤,在白子画醒来前,他读取了他记忆,明了了一切。   他早就说过,花千骨是白子画的婆娑劫,一旦遇上就会厄运缠身,终身无法摆脱。   第一次,明明可以远离了,可第二次,他又自己把她揽了到身边。   想当初白子画是他南极仙翁毕生最疼爱最得意的弟子,修为悟性皆是这六界最高,可如今,他居然为了一个情字,将自己逼至如斯地步,真是教他这做师父的又急又痛。   做为他的师父,他必须要帮他解了这个劫数。   南极仙翁一面施了法术结界将白子画困在了绝情殿,一面禀明玉帝王母:“地府鬼主千魅,生性残忍嗜血,滥杀无数性命,杀人偿命,乃天地之道,老朽恳请仙帝仙后即刻将他查办!否则只怕他会继续祸害苍生,后患无穷!”   仙门的人当然已经知道,千魅就是那冥府新任的鬼主,生来灵力强大,是个绝对可怕的存在,不得不除。   玉帝准了南极仙翁的请奏,马上派太白金星恭请来了南海佛祖。佛祖听了太白金星交代了一番事情的始末,知道这个千魅果真是个留不得的人,遂亲自带了仙器九重镇妖塔,与那仙门众兵将一起到了罗刹海,透海传音叫那千魅出门与众人应战。   千魅年轻气盛,不知厉害,一如千寻当年一般独自一人出门应战,终于被佛祖收在了仙塔中。留下追着而来的千寻等人,肝胆俱碎却无一法可施。   仙界的人只知道当初那妖神之力是在千寻身上的,如今有了千魅,这妖神之力只怕是已经给了他了。   如果说当初的花千骨虽然拥有了可怕的妖神之力,可她毕竟是神之身,滥杀无辜是违背她的神性的,她的存在对世人而言只能算个可怕的威胁。   还有,即使是后来的千寻,虽然也得了妖神之力,可她天性柔弱良善,众人还是看得出的,她的存在对世人而言如花千骨一般也只能算是个可怕的威胁。   可千魅不一样啊,这么残忍嗜血的少年,让他拥有了足可摧毁世间一切妖神之力,便等同于南无月再现,绝对是这世间的浩劫。   所以,千魅是必须要死的。   绝情殿内,白子画闭目打坐,还是那淡漠如水的表情,这世间无人能看透他的心。   南极仙翁终于推门而入,他告诉白子画,千魅已被收入九重镇妖塔,他说:“这孩子手上太多人命,沾满血腥,终究是天地难容的。   十日后便是月圆之夜,届时仙门的人会将千魅缚在通天木上,处以与南无月一样的天雷极刑。三道天雷过后,他将魂飞魄散,一偿他犯下的这些罪孽。”   白子画听了如水的表情浮出哀伤沉痛之色。   他向着他师父南极仙翁定定跪下,道:“师父,那孩子虽伤了许多无辜性命,可我终究是他父亲,实不忍心见他这般受酷刑而死。弟子恳求师父网开一面,好歹留他一命。”   南极仙翁痛心疾首道:“你明知那花千骨是你逃不开的婆娑劫,却坚持收她为徒,好在她最终死了,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她再次转生为鬼王,你本可以远远离了她,此生永无纠缠。可你又将她揽至身边,还有了这千魅,你可知那孩子是与南无月一般的存在,这世界是万万容不下他的!   你既然是他父亲,更应该为他负起责任!杀人偿命是天道,你会不知?他罪孽太重,一命偿过已经饶过他太多!   子画,趁现在一切尚可以挽回,放下这一切执念罢,否则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白子画听了这番却还只是跪在地上向着他师父一动不动,仍旧执着道:“徒儿只求师父饶过那孩子一命,他犯下的罪孽,弟子愿意代他受过。”   南极仙翁生气地哼了一身,不再多言,愤愤拂袖离了绝情殿,仍将白子画禁闭在房内,而白子画依旧长跪不起。   他在房间地上一直跪了九天,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   终于到了第十天,摩严来看他,白子画终于道:“师兄,你且帮我转告师父,他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与那孩子终究父子一场,这最后的一程,就让我送送他罢。”   南极仙翁终于同意了,他解了绝情殿的封锁,白子画终于在最后的时刻赶到了天刑场。   偌大的天刑场的正中间,竖了根通黑粗壮的通天木,上边用捆仙索绑着那倔强的少年,银色的发和黑金的鬼王袍在风中任性飞舞飘摆,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千魅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要对他做什么,可他脸上却丝毫不见畏缩惧怕之态,反倒是沉静如水,那一双银色的眸子装满了对这仙门一众人等的嘲讽鄙夷。   不就是要找个借口杀了他么?什么替天行道,都是这帮人内心的恐惧在作祟罢了!   他们容不得一个强大威胁的存在,只不过就是为了自己那一点渺小可怜的安全感,一如他们当初要杀了花千骨和千寻那般,都是一个借口罢了!   可千魅在那高高的通天木上,遥遥地看见他的父亲,白子画向着他而来了。   哼,他不也是这所谓仙人中的一个么,只怕,也是站在了那所谓正义的一边,合着众人要一起杀他吧。   少年只是一味倔强叛逆,哪里懂得父爱如山这几个字的深刻。   而他的父亲早已做出了决定,且要用自己的一命换回他的一命呢。   ? ☆、宣告天下 ?  骄傲的少年被高高地绑在通天木上,他的周围围着那一众仙门的人。佛祖,玉帝,王母,南极仙翁都在,还有那白莲,也在。   在千魅之后,她是第二个人,见着白子画遥遥地来了。   白子画当下向他师父南极仙翁行了个礼,且只是站在他下首处,也与众人一般遥遥望着那天刑场正中间的少年。未有任何言行,还是那般淡漠如水,只是与大家一起安静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   南极仙翁见白子画如此,心中稍微宽慰。   终究是他的徒儿,仙性不改,这眼前一切不过都是那迷人耳目的障孽罢了。除去了,便是晴空万里,他依旧是那个九重天上众人仰望的长留上仙。   终于,那月变成了赤艳的血红色,仿佛魔兽的眼,空悬在这九重天幕上,空洞地望着这底下的一切,仿佛要将它下面所有的事物都吞噬殆尽。   血月之夜,正是处决天雷刑的绝佳时机。   随着玉帝一声令下,雷公电母用手中的法器,发出一道刺目的闪电,向着那血色的月直击而去,后又被瞬间反射过来,那角度,正是对着那通天木上绑着的千魅。   一道血色赤红的天雷劈头而下,那少年便已经去了半条命,修为几乎尽散。再接着受了那第二道天雷,他将肉身尽毁,只剩魂魄。再有那最后的第三道雷,会教他魂飞魄散,归于混沌,永世再不为人。   一道天雷过后,雷公电母正要发出第二道雷,却被白子画用法术挡开了。   众人全部惊诧,何故长留掌门会做出此般行为,究竟意欲何为?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不能理解。   南极仙翁见白子画如此则怒气更甚,他真是不把他这师父放在眼里了么?!他就不该放他出绝情殿!   白子画只是向那南极仙翁庄重跪拜而下,肃穆道:“弟子白子画,深知有负师命,愧对长留。现自辞去长留掌门一职,自逐出师门,从此与长留再无半分瓜葛。   千魅乃我亲子,我知这孩子罪孽深重,理应受罚,天道如此。子不教,父之过。刚刚他已受过一道天雷,剩下这两道天雷,就由他的父亲,我,白子画,代他受过。”   白子画此言一出,惊起四座。   虽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千魅的容貌,分明是有几分神似白子画的,可终归没有一个人敢往那方面想。   毕竟,白子画是这九重天上最飘然出尘的仙,他的心中一贯是只有大爱的。虽有之前有那花千骨的一番波澜,可那在众人眼里,顶多算白子画一个避不开的劫数罢了,过去了,便什么也算不得。   一片无声中,众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更无人敢有一点声响动作,终究还是王母第一个迟疑开口道:“可这千魅生性残忍,现在又有妖神之力在身,这天下终究是留他不得的。虽即使如上仙所言是你亲子,但这天上地下也实在无子债父偿这一说。   本宫且当上仙你爱子心切,原谅你一时言行失当,只是这刑法总还是要继续的。”   “妖神之力在我身上。”白子画继续不重不轻道。   可他的这句话,已经让所有人听得再清楚不过,这下更是让众人再不知如何反应。   祸害天下让所有人欲处之而后快的妖神之力竟然在长留上仙白子画的身上?!   所有人当下都只是张嘴瞪目,一副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什么的神情,就连玉帝王母也失了一贯的冷静端庄,再无法言语。   这次,是一直冷眼旁观的佛祖开了口,慈悲天下庄重敦厚的声音缓缓道:“天雷刑的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要重新封印了妖神之力,鬼主千魅已受过一道天雷抵了他身上那一众罪孽。冥府终究不可一日无主,否则将动摇六界的基础,引起苍生不稳。   既然妖神之力现在白子画身上,他身为上仙,却犯了如此不可饶过的错误,千魅又是他亲子,年少失为,终究有他逃不开的责任,这剩下的两道天雷,便由他代过罢。”   已经昏过去的千魅被放了下来,整个身子重重掉落在了冰冷坚硬的天刑场的地面上,却是整个如已经死去般再也一动不动。   白子画将掌门宫羽交还南极仙翁,又取下束发银冠,一身白袍如雪,三千墨发如水流泻的他,缓缓越过自己的儿子,将自己绑在了通天木上。   一道通红的天雷无情直直而下,白子画身上的妖神之力四溢而出,是一缕缕四散的紫色幽光,被悬空在上方,等待已久的十方神器通通收入,封印了起来,而那神器又被重新分配给仙门各派保管守护。   而白子画自己,由于失去了那妖神之力的庇护,那可怕丑陋的绝情池水的伤疤,又都通通回到了他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自己最丑陋不堪的一面大白天下,公布于众了,再没有丝毫掩藏的余地。   眼前这残酷景象再次超出了众人的接受范围,他们心目中的白子画,始终是高高在上,不染一丝尘埃的圣洁存在。   他是他们仙门众人心中仰望的方向,他便是这整个仙界的坐标,可是这个坐标,现在却亲手毁了他自己。   这满身的疤痕撕痛了所有人的眼睛,白子画选择了用这种极端的决绝残忍的方式来告诉天下所有人。   他,不再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只有大爱的长留上仙了,他,有了他不能放弃的只对一个人的,私情的爱。   这所有人中唯一没动声色的,还是那始终端坐在五色菩提莲中的南海佛祖,一共三道天雷呢,还有一道。   再是一道血色的天雷,撕裂了这一片肃穆的九重天,向着已经残破不堪凋零败落的白子画直直而下。   虽有不老不死的神谕在身,可两道天雷下,白子画的魂魄也已遭受重创,整个人便是进入了那冷冻的状态,虽是不死,却也算不得是个活人了。   那天刑场外,花千骨终于带着冥界攻破仙界的大门,心急如焚的她,只看到空旷冰冷的天刑场的地面上,躺着她最爱的两个人,兼一动不动了无一丝生息。   佛祖告诉她,千魅罪有应得,本来要承受三道天雷酷刑,之后魂魄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可他只受了一道,那剩下的两道天雷刑,白子画替他受了。   他们,都没死。   “他们,你可以带走。”   佛祖的声音似看透一切,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花千骨赶紧与暗执,鬼魑他们欲扶了千魅和白子画速回冥界。可是,眼前一道白影如电闪过,却是那南极仙翁。他冷冷道:“子画终归是我仙门的人,怎地可以与你一介鬼门的人终日厮混在一起?鬼门仙门终究是两不相干的。”   遂一阵风般带着昏迷的白子画而去,花千骨虽诸多不甘心,却也无法。暗执和鬼魑只是劝她先带千魅回去疗伤要紧,那南极仙翁是白子画的师父,必定是带着他另外寻疗伤的去处了。   花千骨听了也只好作罢,当下带着重伤不醒的千魅与众人匆匆而去了。? ☆、拿我自己拯救你 ?  千魅重伤昏迷,用了许多灵丹仙药,又有花千骨,杀阡陌等日日用内力帮他调息,终于逐渐好转。修为武功这些,日后慢慢补,总还会有的,都不打紧,只要人还在,就好。   只是那日南极仙翁带走了白子画,从此便杳无音信,花千骨始终心头牵挂,可又无一点办法。   突然一日,门口守卫小鬼递进来一个传音螺,原来正是那南极仙翁。他告诉花千骨,白子画在岱灵山中疗伤,如果她想见他,可以自己找去。   花千骨是神之身,进岱灵山并没任何阻碍。   还是那间小舍中,白子画闭目躺在那床上,是一副被绝情池水破坏的残破模样,花千骨见了心碎一地。   “师父,全是小骨害你到如此……小骨求你醒来罢……求你了……师父……”   花千骨只是伏跪在白子画床边,哀声痛泣,泪流满面。   师父,如你真的永远醒不来了,小骨就在你身边守一世!   南极仙翁的声音飘渺而不可捉摸,他说:“子画受伤太重,我多番疗治,又用化生池水辅助,虽然有所好转,可他始终未能醒来。你若真想救他,我有一法,且只看你愿不愿意。”   “只要能救师父,我做什么都愿意!”花千骨听南极仙翁说有法可救白子画,心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   南极仙翁手中一只瓷白如玉的碗,平平端到花千骨面前,里面是那清澈透明的化生池水。   “化生池水如果只接触人的表面,便可以起到神奇的疗伤作用。但是如果饮用了,喝它的人就会自己化成一滩血水。   花千骨,你是神之身,如果你愿意喝下这化生池水,再用你自己的神之身化成的血水,给子画疗伤,他便能醒来。这身伤疤也会消退,可你要想清楚,这过程,是痛苦万分的。”   南极仙翁的眼睛,深邃而不可琢磨。   花千骨想都没想,一口喝净了那碗化生池水,她把自己融成了救白子画的血药。   南极仙翁收了花千骨的魂魄,交还了地府的人,她再入轮回,被直接接到冥府,十五岁时恢复记忆,又回岱灵山找白子画。   南极仙翁给白子画每日一滴血药,他终于全部恢复,醒来睁眼看见花千骨,仿佛比记忆中的大了一些,他迟疑开口道:“小骨,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你好像长大许多?”   花千骨喜极而泣,道:“师父,你醒了就好了,以后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   花千骨与白子画回了云山,两人坐在花秋千上,看着脚下茫茫群山树海,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骨”白子画深情望着怀中小人:“为师以前亏欠你太多,从此你我便只在这云山,相守度日,再不管一件俗尘凡事。”   花千骨听闻心中感动,眼波流转,轻点头应:“嗯。”   白子画俯首温柔附上她甜美红唇,唇齿纠缠,爱意泛滥。正是不可一发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尴尬的咳嗽声,原来是千魅。   千魅把那十三个狐狸精的魂魄从轮回司解救了出来,重新恢复了狐仙肉身。他还决定,从此便换他来照顾这十三个姐姐一生一世。   他此次来云山便是邀请他的父母去参加他的喜宴,他要将这十三个狐狸精都取做他的妻子。   白子画虽然觉得一下子娶十三个会不会有点多,可他毕竟开明了些,况且,传统上,历代鬼王都是姬妾众多的。   又想到花千骨为鬼王时,却始终钟情于他一人,心里更是一番柔情与感动。   小骨,我白子画以后绝对再不负你半分,我们一家,从此团圆再不分开!? ☆、番外一 大喜之日 ?  应着千魅的要求,白子画与恢复成千寻身的花千骨一起参加了他与他那十三个狐狸精姐姐的婚宴。   白子画与千寻端坐在上位,先是千魅给他们敬茶,再由他们的十三个儿媳妇一一给他们奉茶。   狐狸精们见了千寻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只是见了白子画却有些不自然的紧张惧怕。   开始几个倒还好,可是,整整十三个,会不会太多了点。   千寻倒不觉得,只是一味欢喜,白子画脸上不觉有了丝异色。当然,别人是看不出的。   终于到了洞房环节,白子画突然有个奇怪想法,千魅不会一个晚上同时和十三个新娘一起睡吧?这也未免太过了,皇帝也不是这么当的!   他实在忍不住,又不知道怎么说,尴尬了一会含糊问千寻道:“你们地府睡觉是在床上么?”   千寻觉得师父这话问的奇怪,回道:“当然。”   “那床上人多了会挤吗?”   千寻一时没反应过来,再一想,原来白子画是这个意思,忍不住噗哧笑道:“师父,没事!他们都是从小一块到大的,彼此都是最亲的人,不能拿那世俗的标准来套!”   师父看着一本正经,原来思想也复杂的很么!   白子画听千寻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言,且只当这是他们冥府的特色罢了。   过了蜜月期,千魅带着狐狸精们回云山探视他父母亲,花千骨赶着给他们准备了许多丰盛的饭菜。   饭桌上,十三个狐狸精们一个个抢着给千魅夹菜喂菜。这个道,大王尝尝这个,那个又道,大王再尝尝这个!千魅好不享受,一筷接一筷地嘴都忙不过来了。   花千骨看着觉得很不错,小夫妻感情好么,她这当母亲的当然高兴了。白子画却觉得这场面看着未免有些荒淫之气,只略尝几口就放下碗筷淡然道:“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狐狸精们分明觉察到了一丝寒气,便心中咕哝,长再好看有啥用,整个一座千年大冰山啊!还是她们大王最好了,不紧长的好看,性子还这么好,还这么疼她们。   饭毕,千魅与他父母告辞,又对他那十三个曾是抚养他长大的姐姐如今是他妻子的狐狸精们道:“今天是凡间的七夕,必定热闹好玩,本王带你们也去耍耍,若是喜欢什么,看上什么,便通通买了!”狐狸精们听闻一阵欢呼雀跃,簇拥着千魅欢喜而去了。   那边花千骨收拾了碗筷,见白子画在月下远眺,不知在想什么,喊道:“师父,你在干嘛呢?”   白子画回首看着她道:“小骨,你说,我是不是始终未能尽到一个好父亲的责任?”   花千骨心头一疼道:“怎么会呢,当初魅儿被他们捉了要受三道天雷刑,如果不是师父为他受了那两道天雷,魅儿哪里有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呢?   师父对魅儿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大爱,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白子画心中终于释然,果然,这天下,是只有他的小骨最理解他的。? ☆、番外二 假如不曾遇见 ?  白子画的心中,始终不能彻底释怀他对千寻的那些伤害,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假设过,当初如果不是他一片私念将她带回了云山,后来发生诸般种种真会惨烈至此?   东方彧卿留下了一面玄天镜,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能知晓天下事。   长留上仙白子画以自己的百年修行道行为价,只为问一个问题。当初如果不是他第一时间遇到了千寻,后面的事究竟会怎么样?   玄天镜还是用影像为向它提问的人展示了他想要的答案。   当初千寻出了罗刹海后,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被他遇到并且带回了云山,那她首先会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可她不会认为那是件可怕的事,生来如此,就会成为习惯。   她先是在人间流浪,后又交到自己的朋友,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叫小鱼儿。   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如鱼儿一般是水里长出来的。   她与她的朋友们一起快乐成长,如这天下所有的小孩一般,无忧无虑,在一片天真烂漫的日子中依旧成为了一个坚强,善良的好姑娘。   后来,她安然活到了二十岁。   再后来,和他们一起的一个老乞丐生病死了,她追着那老乞丐的灵魂一路寻到了地府。那时已经是鬼魑继承了鬼王之位。   小鱼儿虽有鬼王之眼在身,可是鬼魈寂灭,大局已定,她也不再会是她弟弟王位的威胁者了。   鬼魑会善待她,尊她为王姐,让她享受了一切地府公主该得的荣华富贵。   鬼魑继承鬼魈的遗愿,依然带领冥界四处抢夺神器,要得到妖神之力巩固他冥府在六界的地位。   不过有白子画守着,冥府终究不能如愿。   妖神始终不会出世,这天下总算相对平安。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小鱼儿的心里还住着一个花千骨的神魄,所以,没有人任何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几年后,她和暗执在一起了,他们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再许多年后,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完美地继承了鬼王之眼,成了冥府,新的鬼主。   小鱼儿在她孩子十五岁的那年,安详寂灭了,她的神魄,再入轮回,成了重生的花千骨。   重生后的花千骨,是东方彧卿第一时间找到了她。而这一次,她选择和东方在一起,就像她说过的,如果再有来生,她再也不要爱上他。   总之,千寻也罢,花千骨也罢,只要远离了他白子画,她就是一世安稳,永享平安。   果真是自己害她两世都到如此地步么?   那些刻骨的疼痛都是他带给她的呢。   回到云山的白子画看着千寻,眼神深幽,却是久久一言不发。   千寻被他看得怪怪的,就问道:“师父今日怎么了,怎么总盯着小千。”   “小千,师父问你,以前你受的那些诸般苦痛兼是因为师而起,你可有十分怨恨和后悔?”   千寻望了白子画一会,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小千能遇到师父,又承蒙师父教养抚育多年,师父给了小千这天下最好的爱。这样一份爱,那是天下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求之不得的。   至于那些伤害,痛苦,原都不是师父的本意,这些小千都懂。只要最后能常陪师父身边,那些,都不算什么。”   “小千……”白子画再不能有一言,真是个善良到太傻的孩子。   我要如何补偿你,才能弥补我对你的那些伤害。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这有。   白子画将千寻轻轻搂到怀中,千寻感受着那个温暖如云,舒适如风的怀抱,心中甜得如蜜般化不开。   “小千,今天陪师父睡可好?”   “嗯……啊?”终于明白过来白子画刚刚所言之意的千寻烧红了一张小脸。   虾米?和师父睡一块?   不行啊,光用想的都太刺激了,鼻血都要快要流出来了!   终于,到了就寝的时候,师徒二人第一次同塌而眠。   两人都躺在白子画的床上,一片黑暗中,千寻胆子倒大起来,自己主动翻身跨坐到白子画身上,嬉笑着说是要骑大马。   她分明是想起了那日农舍中,那小男孩与他父亲的游戏,今日也是要过一把这想了好久的瘾。   白子画又好气又好笑,扯住她手臂一把拉下她来伏身在他身上。   那张绝美的脸靠得太近,千寻顿时只觉得血气上涌,实在吃不消,想要挣脱,喘口气先。白子画哪能依她,一只手掌托住她后脑,让她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唇。   温柔的舌在她清香的小口里辗转缠绵,千寻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脑海里的世界化成了一片烂漫的桃粉色,再也没有其他。   那小人不由自主地回应起爱人来,白子画感受着这小娃笨拙的回应,再也不愿忍耐,只眨眼间,就将她剥了个精光,却是一副完美无暇,洁白温润如美玉的少女胴体。   修仙中据说有双修这一说,可是具体是怎么样的,千寻今天晚上算是知道了。诶呀,真是食髓知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作者不好意思多说,大家意会,知道就行。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